“太奶奶，我回來了，”端木熙站在廳堂，對著老夫人語氣不鹹不淡的，“這是我的影靈，路。”
羅君如沐春風地笑著，清雅有禮挑不出一點錯來，“老夫人好，在下路。”能看著上首這位老夫人端莊的神色破裂，他還是很開心的。
這些年，陽冥司的位子來來去去，整個端木家都由老夫人撐著，司徒嵐和端木蓮也放任，一個專心教導兒子，一個忙於外務，可以說當初端木家放任的態度多是老夫人授意。老夫人對神龍骨薇極看不上眼，但人家死了還能打到神龍家門去？撞槍口上的羅君就被毫不猶豫地遷怒，預設置他於死地。
羅君從不招惹人，這次就算怪不到端木銀身上，端木宅其他人可就沒這個待遇了，尤其是老而不死的老夫人，現在是“太奶奶”了啊。
端木熙本性良善，除了神龍章軒親近一點，對無辜的端木寺明寺芸面上也過得去，要做陽冥司怎麼可能把人都得罪光？端木熙性子是冷淡了點，不代表他不通人情，在章軒的幫助下，凡事盡善盡美，對人心浮動的端木家來說就是定心劑般，強大的實力終究是眾人乃至附屬家族都真正認可敬服。
老夫人自從見到羅君就彷彿心裡生了根刺一樣，莫名其妙就成了影靈，之前不是還養大了端木熙嗎怎麼還甘心做影靈？老夫人心裡不安，好不容易有個端木熙當陽冥司，這兩年，這孩子也乖巧爭氣，就不計較他私生子的膈應身份，現如今，可要不能給羅君當槍使。
認定羅君是來複仇的老夫人，面上照顧周到，私下不動聲色隔離兩人，連不順眼的神龍章軒都能忍了，甚至提前給端木熙物色了個未婚妻的人選。
羅君自能察覺，不過他不在意，赤和素把他照顧得舒服，他也樂的享受，端木熙外出除靈只帶著神龍章軒也不惱，他才不出去折騰做苦力呢。
時間過得很快，祭祀開始了。
羅君也是之前看素他們送來的資料時才知道，端木宅的後山是有名字的，靜靈山，作為天下氣脈中心，山勢綿延甚廣，並不是他先前想的小山頭兒。這裡只是相似的介面而已。
翌日，羅君早早起床收拾好，出門就遇到端木熙，一起到了一處輝煌的廳室，邊上兩排侍女已經準備好，開始給兩人換上祭祀的禮服，重點當然是端木熙。在老夫人的態度下，大家對這位影靈先生也不是多熱衷，只是也不敢不敬。
端木熙坐在鏡子前，一頭白色碎發被細細梳攏，用長長的黃色垂縧繫著，就連耳朵上也戴了長長的絲墜，白袍紅邊，莊重神聖。轉過頭來，風華絕代。
“路。”
“哦”，羅君攏著袖子在後面靜靜看著，心跳有一瞬漏拍，聞言應聲，向前走去。
端木熙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把羅君按坐在自己的位置，把他的發帶解開，拿了梳子細細梳著，慢慢的。羅君卻從鏡子裡看到濃濃的鄭重和歡喜，跟要婚禮一樣。
“……”羅君感受著身後人的小心心裡忽然發冷，這一切，他像是在經歷別人的故事一樣，不真實，註定殘酷的結局，他有些明白禺央一味讓他脫離的意思，雖然他從沒有明說。
別人的名字，別人的身份，別人的故事，別人的世界……羅君不知為什麼有這樣的感覺，如果這是對待異數的排斥，他很想說，它成功了。他很累。
端木熙梳著羅君長長的頭發，又用發繩一圈圈綁起來，是藍色帶穗子的發繩。“路，這是由我的胎發編織的，連線你我二人命魂之物。”
胎發？這種東西在已經聯契的他們之間有什麼用，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白，這種形式一樣的是在表明心思？端木熙，連他都察覺了他神思不屬。
端木熙確實藉此重申他的承諾，他沒有信心，在幾次三番查不出什麼的情況下，更沒有信心得到羅君的喜歡。事實上，當初羅君那麼輕易答應做他的影靈就很讓他不安，但，他不會放過一點機會。
羅君長長的馬尾垂下來，墨藍色的袍服顯得清冷，任由端木熙為他繫上透藍色的披肩，倒是輕靈不少。
羅君垂下眼簾，跟著端木熙往外走，路上有一個十三四的少女不知什麼身份竟也跟上來，乖巧矜持，跟他站在一起跟著前面。
想那麼多，到頭來都沒用。羅君面無表情抬頭邁步。
祭祀自然盛大，並不是說排場，而是觀禮的各色人群，幾乎每一個不是權力貴界，就是靈力世家。通向祭臺的路兩旁插滿了紅白旗幟，不知名的紋路圖案詭異神秘，密密麻麻。
端木熙寬大的祭祀袍下，把他人襯得渺小，尤其在這廣闊的場地上，手中木丈一揮，臺下響起徒眾們嗡嗡的咒語，旗幟揚起，醞釀著，恢宏。端木熙閉眼直立，嘴裡默唸什麼，靈力開始一圈圈擴散出去，神聖得讓人淚流。
羅君冷漠著一張臉，站在前排自己的席位上，在周圍坐著的人群中格外顯眼。祭祀！靈力的耗費自不必說，損耗的生命才是祈願靈光能輻射天地各角落的媒介。
一代代傳承至今的傻子職業，瘋狂了沒用的天道！
滿腔的怒火快要讓羅君控制不住，他寶貝了多少年的孩子讓這些玩意這麼作踐？！受夠了！周身冰冷的氣息，連對他不滿的老夫人都沒做聲，邊上的少女只是好奇。
這一刻，什麼不知如何面對的感情，什麼糾結無奈，什麼怨憤不甘通通靠邊站，端木熙，他羅君保定了。
羅君的右手手心有一個黑色的紋路，至今不明意義。附在手環裡的落月萬沒想到還有這個驚喜，紋路是端木落月當然去“那邊”留下的，本是抱著留之不用，棄之可惜的心態埋下的東西。沒想到棄子也有回來的一天，這樣他的把握更大了。
如今還沒到時機，不過看路的樣子，激發也沒問題，至多費些時間。端木熙？可惜，端木一家都不能留，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