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幽魂子輕舒一口氣,彷彿對自己被封印在雪湖的事毫不在意,“倒是小白鳥你,那些修魂者的靈魂找到了嗎?找不到你回去又得挨罰了吧。”
“昆侖冰川廣闊無垠,每年的亡魂又那麼多,我哪裡渡得完呀,不過是能渡一個是一個罷了,再說了,要是遇到怨念太深的惡靈,我就是想渡也渡不了呀。”玄鳥轉了轉眼珠子,好似想起了什麼,繼續補充道;“不過說來也怪,我每次發現他們屍體的時候,都見不到他們的靈魂,按理來說,亡魂應該在屍體周圍逗留七七四十九天,才有可能變為遊魂,而如今他們不過才死了數日,靈魂卻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或許是路過的妖物吞噬了,又或者,是你的競爭對手鬼差們,先行一步,把魂給勾走了吧。”幽魂子的語氣很不堅定,有種掩飾的意味,以至於他的話音都有些顫抖。
“區區幾個修魂者的靈魂,鬼差們還不至於要搶,自從神鬼大戰之後,神族和鬼族就已經簽訂了契約,神族主張渡魂,鬼族主張勾魂,凡間妖力充沛的惡靈眾多,那才是鬼族們喜愛的獵物。”
玄鳥說完後,幽魂子會意的點了點頭,神鬼大戰?或許他再熟悉不過了。
之後,兩人一陣靜默,懷揣著各自的心事,他們開始望著昏暗的天際發愣。
天色漸晚,原本就陰雲密佈的冰川變得更加陰暗,聖潔的雪川也變得一片墨黑,有如陰森恐怖的墳墓,遠處奇形怪狀的冰峰一角,現在看起來,活脫脫像一隻只猙獰可怖的魔爪。
“天色不早了,你也該離開了,一直往那邊飛,你會看到出路的。”幽魂子伸手指向一處,示意玄鳥離去。
昆侖冰川厚重的寒氣每時每刻都在下沉,所以想要靠向上直飛逃離的話,不是被凍死,就是會累死。
“為什麼每次天黑你就趕我走呢,這裡的夜晚應該很美吧,流雲稀疏的時候,你是不是能夠見到星光之下,昆侖冰川的另一番風景......。”
玄鳥陷入自己幻想的昆侖夜景而無法自拔,她雙眼微睜,舉頭遙望夜空,臉上洋溢著無法言說的幸福。
“昆侖的夜晚很黑......很冷......,”幽魂子毫不留情的打破玄鳥的幻想,他一改往日的溫和,忽然變得嚴肅起來,臉色像即將入夜的昆侖一般陰沉。
玄鳥被潑冷水,露出一臉詫異之色,她怎麼也沒想到,幽魂子會這般打擊她。
看著越來越暗,死氣沉沉的天色,玄鳥似乎能夠理解幽魂子的感受了,在她幻想裡的美景,卻是幽魂子日複一日的地獄,這裡毫無生氣可言,只有千傾寒水相伴。
透過幽魂子冰冷的神色,玄鳥彷彿從他眼中瞥見,每當夜深寂寥之時,幽魂子都會頷首惆悵,因為也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會驀然想起,自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囚徒,身處黑暗,不見星光。
玄鳥思慮到此,不禁在心中暗罵自己傻,今天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呀。
“答應我,天黑過後,永遠不要踏入昆侖,更不要來找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昆侖對你們來說,是禁地吧。”
幽魂子說得對,無論對哪一族來說,昆侖都是禁地,只是這只玄鳥太過善良,想要引渡禁地之中的亡魂,才飛進此處罷了。
玄鳥聽後,有些委屈的點了點頭,她見談話的氛圍開始變得凝重,而且幽魂子臉上也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嚴肅,她只好嘆氣道:“那我先走了,你保重,我說話算話,一定會想辦法,幫你解開封印,帶你離開這裡。”
“行了,天快暗了,到時候你就找不到出路了,不要再逗留了,你還是快些離開吧,”幽魂子面不改色,仍舊是一副肅然的姿態。
白勝英旋即轉身,衣袂輕飄,正欲離開之際,她又躊躇了一下,忽然回首,調皮的朝幽魂子眨了眨眼睛,戲謔道:“這一生,你的靈魂,我白勝英引渡定了。”
話音剛落,白勝英就搖身一變,化為一隻九天玄鳥,振翅離開了。
白勝英的回眸一笑,讓幽魂子內心不由得一顫,他萬年歲月都沒有過那種悸動了,那種感覺,就好像萬年陰鬱的昆侖裡照進了陽光,溫暖的陽光穿透厚實的雲層和寒氣,直抵他的心窩。
玄鳥離去之後,微亮的日光褪去,天穹頓時失色,黑壓壓的暗雲一層接著一層彙聚,不斷積累重疊,逐漸形成一堵高厚的雲壁,最終完全覆蓋整個昆侖,千山盡墨黑,伸手不見五指。
這,便是昆侖的夜晚,如同雪湖一般,陰寒寂寥,不見半點星光。
幽魂子望著玄鳥遠去的方向,愁眉微舒,嘆出一口霜白的寒氣道:“小白鳥,走吧,走罷,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多年以後,玄鳥問幽魂子為何只為她指了一條明路,幽魂子笑答說,因為只有玄鳥見了雪蓮之後,沒有心生邪念,反而給予了他一份特殊的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