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對面是光明,光明的終極是黑夜。
自中古世界誕生伊始,鮮血王座上的法則便是如此。
漆黑的鷹鷲盤旋過神座山高聳銳利的山尖,它的羽翼在寒風中伸展,俯沖向山下繁華的城市。
鷹鷲飛過第一道城牆,牆下的貧民們為了麵包而疲勞奔波,揹著長戟的聖堂衛隊士兵漠然地注視著他們。
鷹鷲跨越第二道城牆,牆下的貴族們穿著華衣錦袍,呆在漆著金粉的馬車上。
天空中傳來了高亢深遠的鳴叫,鷹鷲停在了第三道城牆的瞭望塔塔尖上。遠處的皇宮懸掛著聖巴利安王國的大旗,旗幟上那站在王座之上的獵鷹正與瞭望塔上的獵鷹彼此凝視。
“你說,聖林還能抵抗我們多久?”皇宮的陽臺上,國王格雷克裡特三世揹著雙手,像觀賞美景一樣看著遠方器械所正在建造的一艘大船。
“也許一天,也許永不。”國王的身後站著一位披著黑袍的老者,他的臉被繃帶所覆蓋,只露出一雙混濁的眼睛,“如果是我,我就不會這麼著急地攻克聖林。”
對於國王來說,這個古怪的老人始終是一個謎一樣的存在,自他出生之前,這個老者就已經呆在了宮廷裡。格雷克裡特三世只知道先王非常器重這個怪老頭。
不過,這個老東西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一點。
國王的手指不自覺一收緊,“那你的高見是?”
“扶持一個克德蘭的王子,與聖林分庭抗禮。”黑衣老者的聲音嘶啞低沉,如同墓地裡腐朽的惡鬼,“這樣在面臨東面的瓦蘭廷騎士的時候,我們不會有後顧之憂,撤退的時候也可以避免被夾攻的不利局面。”
國王狠狠剮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國王繞著老者慢慢走了幾步,他再也無法忍耐,在不經意間,他突然伸手掐住了老者的脖子大吼,“你覺得我會敗給東邊的瓦蘭廷雜種嗎!”
“嗯哼……”老頭似乎並不在意。
氣急敗壞的國王又把老者重重推到了牆邊,他的眼睛裡充滿極度的憤怒,如果有機會,格雷克裡特一定會一拳打碎老者的頭蓋骨,可他沒那麼做。
老者抓住了國王的手,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那跟本不是一個老頭會有的速度,那力量也大得驚人,令國王不禁一怔。
“陛下,征服王的遺詔裡讓我幫助您,可您的行為,這並不像是個禮賢下士的人該做的事情。”老者似乎在冷笑,那沙啞的聲音愈發讓人覺得他是個魔鬼。
國王咬牙切齒看著他,可心裡竟然起了一絲忌憚,“你這老不死的究竟是誰?”
“喔,瞧我這記性,居然這麼久都未曾自我介紹過。原諒我的愚昧,陛下。老朽名叫哥德·亞斯特蘭,”老者慢慢移開了國王的手,他的眼睛眯了起來,“前斷劍騎士團大團長,也是創始人,尊敬的陛下……”
聖山帝都克列昂城外的某個山崗上,距離雪線最近的一處地方。
某位騎士孤獨地牽著一匹白馬來到這片荒涼的山崗,這裡滿是大大小小的墓碑,叢生的雜草長滿墓地的間隙,附近的老教堂在山峰下顯得無比渺小。
這位騎士披著銀白色的鬥篷,似乎刻意隱藏著自己的臉。
他走近一處靠近懸崖的墓碑,輕輕拍去墳頭的雪,上面露出了一行扭曲得像是火焰的黑字——這裡長眠著忠誠的“蒼白騎者”馬爾克斯·理查德爵士。
“原諒我,父親。”白衣騎士俯下身子祈禱,“請給我勇氣複仇,也請給我勇氣面對黑暗。”
他撥出白氣,將一捧鮮花留在墓碑前。白衣騎士的肩頭滿是霜雪,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望著墓碑上的火焰黑字總是會感到鑽心的痛楚。
他咬緊牙關,拳頭顫抖著。
“我已經殺了其中一位共謀者,可為什麼我就是無法下手殺死真正的兇手!”白衣騎士用一把斷劍猛地支撐著地面,他的心髒瘋狂跳動起來,“原諒我,父親……”
一個畫面一閃而過,七年前,就是在克列昂的街道上,那個暴風雨中的夜晚,雷光劈裂雨幕時的血紅之影。他一個人拋下了弟弟,拋下了父親的遺體死命追逐,卻最後連兇手的外貌和身形都沒能看清。
白衣騎士嘆息著重又騎上白馬,“也許是我不是那個人的對手,也許是我…是我,該死的,是我……”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被寒風湮沒,冰凍在冷空氣裡,“也許,我不捨得殺死那個人。我多希望她不是兇手,不,她不是兇手。”
白衣騎士乘馬朝著城市的方向越騎越遠,他知道自己來這裡的目的,現在還不應該複仇,還有目前來說更為重要的事情,那便是真相,以及找到那位可恨的聖巴利安首相,那個害他背負罪名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