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納多點了點頭,不知道內心是什麼感受,像打翻的調味料,五味陳雜,“恐怕我不一定能回來了,路上要經過聖巴利安人的關卡,我沒有把握能穿過去。況且,我覺得往返路上一定會發生什麼危險的事情,能把信送到都已經很困難了,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所以這杯酒,你必須來喝,就當是我的最後訣別。”
看著李昂納多說得如此莊重,基德知道這並不是開玩笑——他想起了騎兵刀他們,還有涅莉、白澤爾,以及很多很多與他道別的人。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任何夥伴了。”基德心下悽涼,感覺身邊的人一直都在離他而去。
那麼,自己面對朋友的離別,真的什麼也做不了麼?
李昂納多楞了一下,欲言又止,彷彿看到基德的目光在熊熊燃燒。
——我會和你一起去東帝國。基德說道。
空氣凝固了,兩人都陷入了一陣沉默。過了許久,李昂納多緩緩開口:“你跟著我,可能就回不來了。”
“沒有關系,副官跟著長官,侍從跟著騎士,天經地義。”基德鄭重道,語氣堅定似鐵,“要死的話,就一起死掉好了。”
“真是個笨蛋啊,你個弱雞跟著我不是找死嗎?”
不知道為什麼,當初是李昂納多邀請基德加入他的隊伍,現在,他卻不希望基德跟著他冒險。
兩人說著說著,忽然就一同傻笑了起來,彷彿兩天後不是去赴死,而是去參加狂歡派對一般。
也許,這就是兄弟般的情誼吧。
深夜裡,王都的行人早已寥寥無幾,只有幾個旅店和酒館還對外敞開著大門。家家戶戶都在溫暖的壁爐旁做著睡前的禱告。
唯有這麼兩個人,肩並肩行走在無人的大街上,任晶瑩的雪花飄落,任凜冽的寒風吹過。
他們手中只有一瓶喝了一半的兌水酒,一把不怎麼鋒利的劍,卻有說有笑,彷彿擁有了世間的一切。
基德攀上街旁直入雲霄的神木,坐在粗大的樹枝上,為一盞熄滅的樹燈重新更換蠟燭,李昂納多則在一旁悠哉的彈奏著魯特琴。月華流光映照在他們身上。
“此行會很危險的。”李昂納多說。
“有什麼比木風城發生的更可怕?”基德反問。
“說不準。中古大陸的一切遠比你想像的更複雜。”
高處的寒風凜冽地刮過他們的臉龐,下方是一片沉睡在夜空下的城市,若隱若現的樹影中潛伏著燈火,遠方皇宮外牆的巨石陣在哥林頓的中心默然凝視著蒼茫的大地。
幾只漆黑的夜鴉從枝頭起飛,穿過月光,飛向彼方。
兩人堅信,沒有什麼能阻擋他們。就算失去生命,有一樣卻是不會失去的——那就是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