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
門外飛過兩隻燕子，無極老鬼無神的眼睛閃亮了幾下，突然笑了。
他記得，那年，也是這個時候，師傅正式把他收入門下，湊巧有幾個燕子飛過。
後來，他與師傅形同陌路的時候，在他轉身的時候，春歸的燕子又飛過，然後師傅說，不阻止自己遠遊，只希望他能像燕子一樣，能在春天裡回來看看他。
無極道一代又一代的傳人，傳承的不僅僅的道法禁咒，還有師傅對於徒弟的那種愛，那種發自內心的愛。
“當年啊，你師祖，也就是師傅的師傅，他指著燕子跟為師說，說為師就是燕子，束縛對為師來說就是凜冬，說為師眼裡只有遠方。”
“他啊，還罵為師，說為師翅膀都沒硬就想飛，哪天撞死在外面。”
“他勸為師，說為師羽翼還沒豐滿，不準遠飛，他還罵為師，說哪怕我恨他，至少也要等自己羽翼再豐滿些，如此才能飛得更遠，否則會死在外面。”
“老夫年輕氣盛，走了，如燕子遇到凜冬一般，抱著滿腔的怨憤走了。”
“老夫不信會死在外面，他認定老夫會死，老夫偏不信這個邪。”
無極老鬼此時的狀態，跟即將去世的人一樣，腦海不斷浮起以往的點點滴滴，自言自語著。
李純跪在他身前，低垂著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大滴大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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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這個自己最愛的人，也最愛自己的人，即將要撒手離開他了。
儘管知道他的主魂還在，可，當看到老鬼這副模樣的時候，不免也會傷感。
奎猛羅森等人也靜靜在聽著，此情此景，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眼眶也不禁溫熱發紅。
“後來，為師學有所成，不僅沒有死在外面，在道行上，還凌駕於他之上。”
“可為師還是怨恨他，直到他死去的前一刻，為師突然悟了。”
“他是為師最愛的人啊，也是最愛為師的人啊。”
無極老鬼說到這，腦海不由自主浮起那個場景。
第七代無極真君灰飛煙滅的那一刻，他已經說不出話了，緊緊握著他的手，顫抖著，顫抖著，像是激動，又像是欣慰，唯獨沒有怨。
後來，他哭了，時隔上百年，終於忍不住要打破這場冷戰，可是他再也聽不到那聲稚嫩的‘師尊’了。
渾濁的淚水在老鬼眼角滑落，無極老鬼長嘆一聲，摸了摸李純的腦袋，慈愛道：“為師的命不錯，不像那老鬼一樣，到死的時候，他那個最愛的弟子，還在冷眼看著他，老夫很滿足。”
他嘴裡的老鬼，指的自然是他的師傅，第七代無極真君。而那個弟子，無非指的是自己。
對於當年的事，無極老鬼始終無法原諒自己，這股遺憾和悔恨，不僅沒有隨著時間的沉澱而沉寂，反而越發的深刻，讓他一生都無法釋懷。
“小純，為師想當一回春歸的燕子，去看看他。”無極老鬼縮了縮身子。
南方的春並沒有多冷，可是他感受到了冷意。
李純咽哽著說不出話來，抬手抹去淚水，站起來附身將已經動彈不得他的抱起，艱難道：“師尊，小純這就帶您回去，我們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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