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平常什麼也捨不得吃,今天怎麼突然間張羅喝起紅糖水來?不對,這裡面肯定有事兒。紅糖水?想到媽媽今天是去盤縣姥姥家借錢給弟弟看病,想到媽媽萬事不求人的剛強性格,想到紅糖水有補血作用,馬玉潔不敢再想下去。
馬玉潔惴惴不安地端著糖水回到母親身邊。
“媽,你喝水,喝完我再給你沏一碗。”
馬玉潔等母親喝了兩口把碗放在茶幾上後,試探地問道:“媽,錢,借來了嗎?”
張霞不無得意地回答道:“那還用問,要不然明天拿什麼給小夫打針!”
馬玉潔在母親那有點兒得意的語氣裡聽出悲愴的味道,為了證實自己心裡的猜測馬玉潔毫不放鬆地追問道:“媽,你管誰借的錢?一共借了多少?”馬玉潔在顫慄中等待答案。
“管——管……”說到這兒警覺起來的張霞倏地睜大眼睛審視著馬玉潔,她見大女兒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禁有些慌亂。
張霞遲疑了一下反問道:“玉潔,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媽,你……”心裡雪亮的馬玉潔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抱著母親的大腿放聲痛哭起來。
張霞被嚇了一跳,隨即意識到懂事的大女兒有可能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她掩飾道:“玉潔,你這是怎麼了?媽是求人了,但求的不是自己的哥哥,就是自己的姐姐,我們是一奶同胞,沒人會笑話我的。”
馬玉潔抽泣著開啟母親的兜子,檢視裡面那層拉格,邊查詢邊哽咽道:“媽,告訴我,你是不是……”說到這兒幾張化驗單被翻出來,緊接著兩張不同血站但都填著張霞姓名的單子出現在馬玉潔面前。
馬玉潔驚呼道:“400毫升?又是一個400毫升?媽,同一天你竟先後在兩個血站賣血賣了800毫升?!”
一時間,馬玉潔被這可怕的數字驚呆了。
張霞奪過馬玉潔手上的單據準備辯解,當她看到大女兒那悲痛欲絕的樣子時,心一酸也落下淚來。一時間,娘兒倆抱頭慟哭——
有頃,泣不成聲的馬玉潔抬起頭來揚著臉問道:“媽,你怎麼能賣那麼多血?難道你不想管我們了嗎?小夫癱瘓了,玉茹還那麼小,我爸又不在家,你要是有個好歹,咱們這個家不就完了嘛!”
說到這兒,馬玉潔話鋒一轉悲憤地說:“媽,你臨走時不是說去盤縣借錢嗎?怎麼?難道我姥姥家那麼多親戚,連一個肯幫忙的都沒有?!”
張霞連忙解釋道:“誰說的,那你可實在是冤枉你姥姥家的人了。是我看到他們各有各的困難,沒好意思開口,你可千萬不要錯怪了你二姨和舅舅們,我相信如果我真張口的話,無論多難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
“那、那你也不能賣血呀!800毫升?一個人身上才有多少血呀?!媽,你要是病倒咱們這個家不就完了嗎?對了,我大爺家的經濟條件不是挺好的嘛,實在不行就找我大爺唄!”
張霞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爾後平靜地說:“咱們家窮,你爸爸又長年鬧病,小夫還總在外邊惹事兒,你大爺他們本來就瞧不起咱們這股,我可不能那麼不自愛,我怎麼能卑躬屈膝地給他們遞小話呢!俗話說,‘凍死迎風站,餓死不彎腰’,自己的夢還是自己圓吧!”
馬玉潔自責道:“媽,都怪你女兒沒能耐,我要是能多掙點兒錢就好了。”
“媽能有你這麼個女兒已經很知足了。玉潔,從小到大你從沒讓我操過心,你不但能吃苦耐勞有上進心還非常孝順,親戚朋友說起你,沒有不伸大拇指的。玉潔,你是媽的驕傲。”
說到這兒張霞語氣一變:“唉!說起來是我們做父母的對不住你們,哪有二十來歲大姑娘還穿著打補丁的黃膠鞋上班的。唉——從打上班到現在,你啥時候往自己身上花過一分錢?算了,不說這些了。對了,玉潔,今天這件事兒沒必要讓任何人知道,免得叫別人跟著擔心。另外,這件事兒絕不能讓小夫知道。別看小夫不太聽話,但是他特別重感情,要是讓小夫知道了,說不定他一著急又和社會上的人來往上。唉——小夫這會再出現點兒什麼意外只能是死路一條了。”張霞憂心忡忡地嘆了一口長氣……
由回憶中清醒過來的馬玉潔擦幹淚水,躡手躡腳地去廚房做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