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昨天大約也就是這個時間，對床那位姓曲的病友家的大嫂還笑著說“我們家老曲最近幾天又好轉不少，照這樣下去，再有個十天八天，我們就能出院了，我們兩口子就能回山東家了。”
可昨天半夜老曲卻停止了呼吸，他再也用不著什麼呼吸機了。
曲大嫂倒是要回山東家了，但也只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回去，而老曲這回算是徹底回了老家，哪兒也不用再去。
唉——難道我也要死在這兒嗎？
我還這麼年輕，我還有很多事兒沒幹，我怎麼能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死了呢？
我要是死了，就再也見不著家裡人而且再也見不著聞麗，不但如此，人死了就算是想遭罪都遭不著了。
想到世界上從此沒有了自己這個人，馬經夫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不行，我可不能死，我絕對不能死，來到這個世上一回，我還沒好好活過，怎麼能就這麼窩窩囊囊的死了呢？
不行，從今天起，在配合院方治療的同時，得讓世榮他們幫助我被動地鍛煉肢體，我絕不能在病魔面前低頭，更不能向死神屈服，我……
“吱——”的一聲，身後的開門聲打斷了馬經夫的沉思。
柳鋼聽到馬經夫癱瘓的訊息，心急如焚地由黃縣趕回春城，他在馬經天那兒打聽到馬經夫的詳細病況後，來到省醫院。
柳鋼推開324號病房，卻沒能從側面認出馬經夫，他以為自己走錯病房就悄悄帶上房門退了出去。
因為頸部的神經業已麻痺，所以馬經夫聽到開門聲也無法回頭，他聽到來人又退出去以為是大夫或者護士隨便看看，也就沒往心裡去。
柳鋼再次看了看門框上掛著的房間號牌，324幾個字清楚地進入他的視線。
對呀？沒錯呀？可屋裡只有一個肥頭大耳滿臉胡須的中年人背對著門坐在床上，小夫能去哪兒呢？對了，有可能是換病房了吧？嗯，備不住是這麼回事兒，我上大夫那兒問問去。想到這兒，柳鋼找到護士值班室，得到的答複是馬經夫就住在324號病房。
柳鋼滿腹狐疑地回到324號病房前，趴在門玻璃上向室內張望，屋裡仍然只有那個滿臉胡須從側面看能有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
奇怪，不是說小夫連翻身都不能嗎，怎麼會不在病房呢？算了，我就別在這兒瞎琢磨了，幹脆進去問問不就完了嘛。
柳鋼拿定主意後再次推門走了進去。
馬經夫以為是白世榮回來了，還沒等他開口，身後就傳來柳鋼那磕磕巴巴的聲音。
“大、大、大叔，麻、麻、麻煩……”
“是柳鋼吧？”馬經夫興奮地打斷柳鋼的話頭。
冷不丁聽到馬經夫的聲音從一個陌生人嘴裡傳出來，著實把柳鋼嚇了一跳，他緊走幾步奔到馬經夫面前。
嗯——這也不是小夫呀？不對，剛才分明是小夫在叫我的名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柳鋼萬分驚訝地打量著面目全非的馬經夫。
“柳鋼，難道你認不出來我了？”馬經夫見柳鋼居然認不出自己，不禁感到一陣愕然。
天啊——真是小夫。完啦！小夫這輩子算是徹底完啦！！！
想到這兒柳鋼感到一陣難言的心酸，他穩了穩神上前打算和馬經夫握手。
馬經夫微笑著說：“老夥計，現在我的胳臂連一點兒也抬不起來，所以暫時還不能和你握手。夥計，實在是對不起了。”
悲從中來的柳鋼聽到馬經夫的調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這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放聲慟哭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