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翠玲順手抱起於衛,仔細觀察這幾年未見自己的骨肉,霎時淚流滿面。於忠誠見媳婦有些激動,笑著勸到:“這不是都見了面了,還哭啥?”
嚴翠玲破涕為笑對著於衛說:“我娃再也不離開我了!”
於衛幼小的心靈被這種親情所感動,眼中閃爍著淚花,對自己的父母更加親近了。
於衛的爸爸媽媽接他的時候還帶著他的弟弟紅兵。紅兵那時才兩歲多一點,說話還不是很清楚。
就這樣走了,於衛的爸爸媽媽帶著他和弟弟登上了永樂到西安的火車。離開了生長四年的老家永樂店。
難道於衛就沒有一點留戀嗎?不,當他知道要帶走他,而要離開他的姨媽時,早已嚎啕大哭。
因為在他的心裡姨媽就是他的媽媽,是他這些年心中唯一的媽媽。為了和全民爭媽媽,那時還又哭又鬧。
不知哭了多久,於衛意識中感到這是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反而幼小的心中更加堅強了。他拉著全民找到一把刀和木棒,兩人用了很長時間,將一個木棒削成了一隻紅纓槍。
知道明天要走,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就手持紅纓槍,站在馬家院門外,站崗放哨。他要以這種方式,表示對這裡熱愛與留戀。
西安在於衛眼中是好大的城市,在他的記憶裡沒見過,看什麼都覺得稀奇。
見到汽車紮了兩根辮子在街上跑,上面還拉了好些人;又見到街上的房子落房子蓋得好高好高。
就不斷地追問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不厭其煩地解釋給他,他就記住了。
紮著兩根辮子的叫公共電車,那房子落房子叫樓房,等等都記在了心裡。
在西安逗留了兩天就坐上了西去的列車,車票很難買,託人只買到一張臥鋪下鋪票和一張硬座票。
因為見帶著兩個幼小的孩子,列車上的乘務員都很照顧,爸爸晚上離開臥鋪去硬座,媽媽晚上帶著兩個孩子在臥鋪車廂睡。
由於臥鋪很窄一個大人帶著兩個孩子很難入睡。媽媽早就將他們準備好的麻袋撲在下鋪的地板底下,然後又鋪了一層褥子,讓於衛鑽了進去,睡在了地上的鋪上。
因為正是夏天,車廂裡很悶熱,媽媽給於衛一個被單讓蓋上,就這樣睡了,列車“哐哩哐當”聲音伴著他入眠。
睡到半夜,列車激烈地晃動幾下,然後停了下來。只聽到弟弟的哭聲又尖又大。於衛看到水從鋪上面順著床沿流下,媽媽一把將於衛拽了出來,說了聲:“快出來!”
車廂內已經亮了起來,於衛爬了出來見到弟弟的頭上沾滿了亮晶晶東西,一個勁地在哭。媽媽抱著弟弟在狹小的空間裡哄著,身邊很多好心人找來乘務員。
媽媽急切地對乘務員說到:“趕緊讓車上的廣播找孩子的爸爸,孩子爸爸在硬座!”接著說到:“能到乘務室打盆溫水,給孩子擦頭!”
此時講到這場景乘務員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頭表示肯定,轉身就走。媽媽抱著弟弟跟在乘務員身後,往乘務室跑去。回頭說了句:“於衛,在這裡等著,不要動!”
於衛望著媽媽的背影遠去,藉著燈光才看清,水壺倒在床鋪上,掉在了地下,亮晶晶的內膽打碎了,桌子、床鋪、地上到處都是內膽的碎片。
於衛心裡這才明白,剛才火車猛地剎車,放在桌上的水壺倒了下來。弟弟是被燙了,而且碎片貼滿了頭,於衛心裡真是為弟弟擔心。
那個年代的開水壺是有內膽,外面一個到處是洞的鐵罩子罩著,不小心一弄倒就會打碎內膽,弄得到處都是碎片。
媽媽帶著弟弟回來時,爸爸也跟著過來。看到弟弟頭上已纏滿了紗布,於衛心裡非常的恐懼。在爸爸的安慰下,弟弟已經不哭了,可是眼中依然含著淚花,可能是疼痛的緣故吧!
雖然見弟弟沒幾天,可於衛心疼弟弟,恨不得能代替弟弟的疼痛,這就是親情。
整整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終於到了邊城。爸爸單位的車將他們接到了家中。於衛心中的家在邊城軍區第一家屬院內,蘇聯式的一層建築,寬大的走廊從建築的這端通向那一端。
這是典型的通道式建築,我們管它叫“大通道”,裡面住著很多人家。於衛的家在大通道的中部,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帶個後院。門一開中間是一個客廳連帶廚房在一起,兩邊各一個臥室。地面是用磚頭鋪成的人字形。
這樣的房間在當時算是大房子了。不過大通道每家每戶的格局都差不多一樣,大同小異罷了。
於衛見了見到了姐姐於紅,還見到了老家來的表姐,大舅的二女兒嚴桂英,她是來這裡照看於兵的,來了快一年了。一家都齊了,顯得其樂融融。
洗澡那時在城市幾乎一個星期一次,在公共大澡堂洗澡。邊城軍區後勤部有軍人服務社,專門有澡堂,還對外開放。價錢十分便宜,淋浴貳毛錢,盆塘浴叄毛錢。沒上學的小孩有大人帶著不要錢。
於衛剛來的一個週末,媽媽帶他到女澡堂洗澡。於衛先是不肯,可犟不過媽媽。
進到女澡堂,見到一絲不掛赤條條的女人們,好奇地瞪大眼睛盯著看。
望著從身邊經過的女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長發的、短發的來回穿梭著。
於衛看花了,眼前就好像無數個白皮大蘿蔔在晃動,召之即來、揮之不去。
這裡真是女人的世界。
剛來邊城的一個月,學生都放暑假,院子裡的孩子都在外面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