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適才他瘋魔得幾乎不像個人,可夫子常說,“地勢順則水流寬,心懷遠則路自坦。”
他還對著她那般承諾,說只會有她一人......
她自認不是小肚雞腸的性子,衛昭小時候過得那麼艱難,無人愛他憐他,他對感情患得患失一些也是正常的。
沒有人教他該如何去愛,他能長成一副溫柔的性子,已經很難得了。
她若也轉身逃了,他又該怎麼辦呢?
鍾薏這樣想著,從他懷裡抬頭,想到剛剛傷了他,心中愈發愧疚。
蹙著眉尖看著他受傷的唇,血已經止住,在嘴角凝成小塊血痂。
她伸出手,猶豫地想要碰一碰,又怕碰疼了。
於是她退出他的懷抱,想去找找這凝香閣內有沒有什麼可以塗抹的藥。
她才起身,半跪著塌腰掀開重疊簾帳,一隻腳剛觸碰到腳踏,腰間卻重新覆上一隻熾熱手臂。
下一秒,她被猛然拽回,整個人摔入柔軟如雲的錦被中。
簾帳被他的動作驚擾,簾邊墜著的一排珠玉晃動,碰撞間發出清脆聲響。
衛昭壓在她身上,帳內昏昧,他又用寬闊肩膀遮住了從簾縫透入的最後一絲光源,神色便看不太真切。
只聽壓抑著的陰寒聲音從頸邊傳來:“你又要走麼?方才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是不是?”
鍾薏被他的語氣動作弄得不知所以,他力道雖大,卻放著一隻手枕在她腦下,怕她磕到。
聽著他的質問,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她從未想過的問題。
他究竟經歷過多少失落,嘗過多少次被拋棄的滋味,才會如此在意,連旁人的離開都要再三確認?
鍾薏用力咬住唇,眼前變得一片模糊。
她失憶醒來,每日看著無憂無慮,實則對著陌生世界也是小心試探如履薄冰。
少女心思第一次見到他好像就已經飄走。
所以她才會為他負傷而心慌,在讀到他少時傳記時那麼難過,對著平淡敘述的文字和身邊永遠觸手可得的安穩寧靜哭得泣不成聲。
那時,她不過才見過他兩面。
她喜歡他,所以害怕見他,每次總是會緊張;她喜歡他,以至於在那些看不見他的日子裡,會忍不住擔憂他是否吃得好,睡得安穩,是否為了政務宵衣旰食,忘了照顧自己的身體。
淚水終究止不住,沿著睫羽滾落,滴在他肩頭。
她不敢開口,怕一出口便將心意全盤托出。
方才還說自己要反應一下,現在又這樣狼狽......
衛昭久沒等到回答,眼神漸冷,心中已在盤算。
她若執意要走,那就索性將她困起來。他早畫好了籠子的樣式,腳腕的鎖也輕柔貼膚,傷不了她半分。
若她怕孤單,他可以陪她,哪兒也不去。
這回是徹徹底底的困了,不同於以往,他不會再給她半分逃跑機會。
他正要開口,忽然感到頸側一陣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