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點點頭,語氣溫和:“這年紀也不小了。國公爺眼光向來極準,可有為她物色良配?”
趙容慎一噎,臉上笑容一滯:“這……還在考量之中。”
“如此,”衛昭似笑非笑地看他,“若令嬡已有中意之人,國公儘可告知。朕若知其人品端方,定當親自賜婚——也免得好人誤會,誤入深宮,耽誤終身。”
一句話落,宛若一柄綿裡藏針的軟刀。
趙容慎臉色微僵,強笑附和:“陛下……體恤民情,臣感激不盡。”
衛昭端起茶盞,語調輕緩,“國公一心為國,甚好。但家中子女之事,也應妥善安排。人參補氣,近日新得幾株,韓玉堂,送去趙府。”
韓玉堂垂首應聲:“是。”
衛昭笑意不減:“國公若無他事,便早些歇著罷。”
“……臣告退。”
趙容慎躬身退出殿門,直到走出承乾門,才慢慢拉下臉色。
自先帝薨逝衛昭登基,他用國喪之禮數度推辭他充盈後宮的意見。如今新朝穩固,國喪已過,竟然還毫無意向。
他的筠兒已經過了十八之齡,年齡相仿的好友都許了人家,只她遲遲未婚嫁,京中氏族都知他想作何。
皇上今日首次和他提到長筠,然言辭中隱含拒絕之意,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
他也知女兒另有心上人,可現在皇帝后宮懸置,他實在不想放棄。趙氏一族已然凋敝,遠不如當年繁華,倘若女兒進宮,謀個妃位......
*
四月臨近中旬,聽竹居內春意正濃,花木交織,陽光照下來頗有一番意趣。鍾薏就坐在屋內的光影下搗藥。
自上回陛下春圍受傷,偏不肯召御醫,只點了她一人入帳,此事傳出,早成了京中貴女們的談資。
連蘇玉姝都特地跑來打聽,一見面便撲過來揶揄:“薏兒,你給皇上包紮的時候,看到他的肌肉沒?有沒有腹肌?”
她正咬著一口糕,險些沒被噎住,咳得眼淚直掉,回神後只覺腦門發脹。
之後幾日,她翻遍了鍾府的醫書,連夫子授課時也聽得格外認真。
萬一哪天在宮宴上被人問一句“風寒與暑溼如何分型”,她答不出來,豈不真成了笑話?
不過……書讀久了,倒也不覺辛苦。
她開始鼓搗些小藥丸與粉劑,止困的、安神的、提氣的,什麼都試一試,通通拿婢女們試用。結果反響竟意外地不錯。
“小姐真神了!我昨夜一覺睡到天亮!”
“這個通乏粉太靈了,才一聞就醒!”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誇,不知是真情實感還是溺愛,不過她從來沒有深究,忍不住得意,窩在藥架後面笑彎了眼。
日子就這樣慢慢地、很有新意地流過去了。
只是有時候走神,她腦中總會莫名其妙地浮現出那人的模樣。
不是故意去想的,但就是清清楚楚地撞進她腦中——
有時是他肩頭那道傷,似還隱隱作痛似的,教她不由皺眉;有時又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龍涎香氣,時輕時重,像纏在鼻尖,揮也揮不去。
鍾薏輕輕嘆了口氣,藥臼卻沒停,只是手下的力道忽重忽輕,心神早已不在搗藥上。
翠雲守在一旁,早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