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低低的,幾乎可以確定他是方才抱她下馬時傷的。
她又想到自己硬是拉著他晃悠了那麼久,他卻強忍著傷痛,半絲都沒表露出來。
鍾薏心中滿是愧疚與懊悔:“若不是臣女……陛下也不會受傷......”
衛昭眸色沉沉,低垂著眼:“是我連累了鍾小姐,不然你還能多逛一會兒。如今這樣……實在太沒用了。”
鍾薏被他說得心頭一緊,忙不迭地搖頭,眼神溼漉漉地望著他:“陛下是臣女的救命恩人,怎可如此貶低自己?”
她是真的著急了,一點防備也沒有地將那句“救命恩人”說出口,聲音輕顫,卻如仙樂動人。
衛昭垂眸凝著她,一動不動。
他看著她眼中的關切,一絲笑意終於慢慢從唇角溢位。
“我們回去吧?”她小聲問,語調怯生生的,帶著點不安的試探。
衛昭側眸看她,那模樣委屈極了:“那便回去吧,免得讓你擔心。”
御帳的帷幔就在近前。他勒馬停住,自馬上一躍而下,正欲將她抱下,卻被鍾薏連忙躲開。
她記著他受傷的事,不肯讓他動手,自己小心翼翼地踩著小廝遞上的馬凳落地。
鞋尖剛一沾地,裙襬微揚,她下意識去攏,餘光卻掠到男人始終未移開的視線。
鍾薏心頭一跳。
一行僕從本想跟來伺候,衛昭卻抬手一揮,將他們盡數遣退。
簾幕落下,帳內一片靜謐。
與方才碧空草色間的從容不同,此刻帳中幽閉,四野皆是屬於他一人的氣息。
鍾薏下意識後退一步,轉身道:“陛下,臣女這便去叫御醫……”
她話還沒說完,便聽他在身後輕聲道:“不必。”
他已經坐到了矮榻上,背微弓著,聲音低啞:“我身上……有些舊瘢。不好見人。”
鍾薏怔住。
她眼神閃了閃,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只聽見自己心跳一下一下砸在耳膜上,突突作響。
他沒有催她。
只是低頭坐著,垂眼望著地,鬢髮微亂,將本就清雋的眉眼遮去了幾分,倒更添幾分落寞與少年氣的冷清。
像是那種不肯輕易示弱的人在她面前露出嘴最柔軟的肚皮,引她去疼惜。
鍾薏心裡忽然軟得厲害。
她咬了咬唇,還是一步步慢慢走近。
“您……有何吩咐?”
“坐我身邊。”他目光落在榻旁空處,語氣平靜。
鍾薏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照做了。榻面不寬,她刻意將身體繃得很直,小心翼翼地往邊上挪了挪,試圖拉開距離。
然而彼此之間的距離不過幾寸,那股若有若無的龍涎香氣很快纏了上來,隨著他呼吸的輕響滲入鼻息,安靜得近乎壓迫。
“你似乎……不太願意靠近我?”他忽然開口,擠出一個笑,“是我哪裡讓你不滿意了嗎?”
鍾薏猛地一僵,指尖緊了緊,耳根漸漸泛起紅意。
“臣女……”她猶豫著開口,“只是……不太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