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樞去了另一間禪房見他。
其實只是一牆之隔而已。
王嗣年早已在等他了。有侍從上來上茶,趙樞坐在臨窗的另一張椅子上,忽而想起了什麼,讓侍從找人送個手爐到旁邊茶室去。這才與他說起話來。
也是巧合,王嗣年正有事找他,不想正好在祈年殿外看見趙家的車轎,才知道他今日也在寺裡。
兩個人相識多年,從不廢話,王嗣年開門見山道:“聖上駁回了刑部跟督察院聯名上書的摺子……聽說這些時日聖體不愈,太后娘娘守在乾清宮,往來太醫院的都是她老人家的人。”
“興許駁回這道摺子,不是皇上本意。”
遼王是太后幼子,自來寵溺。想來太后是想把這件事壓下去。
趙樞聞言,並沒有立刻接話。他思襯了片刻,說道:“恐怕這就是聖上的本意。若皇上真的不想向遼地出兵,這道摺子定能被太后娘娘截下,聖上只需要裝聾作啞,私下派人將遼王押解進京便可。”
當今內閣的元輔,便是太后的父親,聖上的外親。若太后插手,壓一道摺子也不是什麼難事。
“皇上看來是想下死手的。”趙樞淡淡道。
這位帝王前兩月所做的猶猶豫豫瞻前顧後之態,只是做給自己母親和諸位朝臣看的而已。讓所有人都知道,聖上尚且顧念手足,只是遼王狼子野心,不得不殺。
還得殺個乾淨,不遺後患。
王嗣年終於回過神來,低聲道:“所以聖上是想讓這道摺子上第二遍,督察院跟刑部來呈是不夠的,還得讓身份更高的人來……”他立馬猜到:“皇上想要元輔大人親自上這道摺子!”
皇上是這位老大人的外孫,遼王殿下也是。若由他來呈這道奏摺,太后老孃娘便是再不甘,恐怕也只能作罷。
趙樞點點頭。
王嗣年坐起身來,不斷地摩挲著手邊的茶盞。
大音寺的桃花一直開得很盛,今年也一樣。窗外桃花灼灼,枝葉茂盛,高大的樹木蓋起了華冠,將庭院遮蔽出大片蔭涼之地,偶有鳥兒落在樹梢上,撲騰出陣陣響音。
趙樞:“恐怕還不夠……”他看了看窗外,淡淡的花粉的清香飄進來,淡淡道:“還得下一劑猛藥才是。刑部那個探子不是還沒死麼,提個死囚把他弄出來,放回遼地去,看看這位殿下還能不能坐得住。”
“這不是鼓動遼王造反嗎!”王嗣年眉心跳了跳。
趙樞啜了口茶:“那又如何。”而後放下茶盞:“他早晚要動,不如我推他一把。”
王嗣年後背一陣發涼。他以前覺得趙溪亭經歷了那麼多事,也只是冷漠而已,沒想到他的手段比他想的還要狠辣……這樣的人將來不是扶搖直上坐到最高處,就是跌落雲端摔得粉身碎骨。
他看了好友一眼,只見他看向窗外,神色淡漠。
他從來都是這樣的。看著溫和,實則傲氣到了骨子裡,也實為冷漠。
王嗣年從來都是向著他的,思襯了一會兒,低聲道:“我會去找死囚把人替出來,至於如何放出去,就由你來做了。”此事若成,他在刑部的位置,能更上一層樓。
更漏滴答滴答。王嗣年起身要走,卻不想被人喚住了。
趙樞:“忘了與你說一件事。”他微微抬眸看著王嗣年。
“什麼?”
“我妹妹跟頌麒的事就此作罷吧。”他指尖輕點著桌案,淡聲道:“頌麒實在年輕,還需要打磨,若是能穩重一些會更好……太過浮躁了。”
可是這跟他定親有什麼妨礙?少年人不都是這樣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