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點燃,套上燈罩,房內頓時亮了。
梨月舉著燭火走來,坐在腳踏上,應該是怕她害怕,一時也不著急離開,就這麼陪著她。
“梨月,我今年是不是還沒有過生辰,我好像記不清了。”
昏黃的燭火下,一張稚嫩的小臉美麗又蒼白,鼻子也紅紅的,梨月摸了摸小姐的額頭,發現似乎已經慢慢退燒,這才放下心來,笑道:“小姐您記錯了,您是正月的生辰,早就過完啦,夫人那天還給您請了戲班子呢,您可開心了。”
明宜忽然回過神來。
既然如此,那今年就是承乾三年,她還未行及笄禮的時候。她剛過完十四歲生辰。
白天還未感覺到,眼下心情平復下來,忽然察覺到手上火辣辣的疼。她抬起手,看見掌心包裹的紗布,想起來這是祖母命嬤嬤用戒尺打的。
已經上過藥,卻還是疼得厲害。
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祖母不喜歡她。因為她有一個出身商賈之家的母親,老太太覺得商戶市儈,便也連帶著不喜歡母親生的兩個女兒。
另外,她父親沒有納妾,這讓老太太很是不滿。
趙家祖籍河南,祖父這一脈是主支,她有五位叔伯。
她父親行二,與伯父是祖父原配夫人所出。三老爺是老太太的兒子,眼下正留京任職,餘下兩位叔父都在地方供職,甚少回京。
祖父如今正任吏部尚書,加太子太傅。雖說眼下立太子還是沒有影兒的事,可也能窺見祖父深得聖心。
趙家這樣的大族,很講究子息繁盛。幾位叔伯生下嫡子後都開始往房裡抬姨娘,膝下也是子嗣眾多,老太太很滿意。
只有她爹十分不一樣。
二老爺長得一副好容貌,俊秀文氣,做得一手好文章,當年科考也是極為出彩的成績,大好的仕途卻偏偏不走,要去深研書畫,立志成為大家。
這般不走尋常路也就罷了,祖父當年為他選了一位商賈之家的女兒,他竟也沒有異議,娶妻生子後,好像就完成了任務,一心研習他的書畫。她母親膝下只有兩個女兒,嬤嬤說生她之前,林氏還懷過一胎,可惜沒有保住。
二老爺沒有兒子,也沒有納妾,興致來了逗逗兩個女兒,與妻子吵兩句嘴,日子也過得有滋有味。
可是老太太不喜歡。
她認為林氏善妒,沒有盡到作為妻子的本分。
這麼多年來,婆媳之間也只是表面的和氣罷了。當年祖母插手姐姐晗音的婚事,姐姐過得並不好,母親因此也記恨上了祖母。
“梨月,這些日子,二房有多出來什麼人嗎?”她想起來什麼,眉心一下子擰了起來。
“沒有啊。”梨月搖搖頭,仔細想了想,壓低聲道:“倒是三老爺,老太太身邊有個很伶俐的丫頭,這兩日賞給了三房,我聽三房的媽媽說,可能要擺兩桌席面呢……抬的是正經的姨娘。”
說完,梨月趕忙回過神來,想起來這不是跟小姐妹閒話,連連呸了兩聲。
她怎麼能跟小姐說這個呢!
於是緊緊地閉上了嘴。
明宜暗自鬆了口氣。
因為她知道,沒過多久,他父親身邊也會有一位姨娘,也是老太太賞下的。那位姨娘很有幾分手段,父親很寵愛,母親吃過很多虧。
母親去世,也是因為那位姨娘滑胎,父親與母親大吵了一架。母親很失望,連夜回了林家,卻在路上遇見暴雨,山洪傾洩,她一夜之間就沒了母親。
“小姐,您怎麼哭了……”梨月小心翼翼地放下燈盞,探過身來給她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