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先帝不知,死去的安王不知,就連跟隨他多年的曹直也不知。他指節叩在桌面上,過了很久才睜開眼。
“瞞天過海,倒是有趣。”
清寧宮中:
燭火幽幽在窗上投下剪影,看起來陰森可怖。雖是白日,但殿內昏暗,陰冷的根本不像是給妃嬪住的。江嫋著宮女點了白蠟,一直從中午等到傍晚。少女眼底黛青,支手靠著桌面,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裴崢進殿後宮女正要叫醒江嫋,卻被男人止住。
“都下去吧。”他淡淡道。
宮女們行了一禮,紛紛魚貫而出。
伏在桌上的少女還睡著,裴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從纖長孱弱的睫毛,到即使睡著了也依舊蒼白的面容。他眸光略深了些。這副容貌他見了十幾年。
相同也不同。
許是那道目光太過刺人,江嫋長睫顫了顫,慢慢睜開眼來。就看見男人收回了目光:“卿卿很困?”他語氣溫柔,卻有絲寡寒之意。
江嫋自小長在江府,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一時間有些慌亂。
少女膽怯低著頭,磕磕絆絆道:“回陛下,不、不困。”
她聲音青澀柔軟,只這一點就和江姝不同。
很奇異,無需其他,裴崢在見她第一眼時就已經生出果然如此的錯覺。
他眼中閃過一道暗光,微微伸手抬起她下頜,卻發現江嫋眼角有些濕意。她微微偏過頭去,想逃離男人的氣息。長長的睫毛不安地抖動著。
裴崢輕笑了一聲,指尖按在眼尾處露出的那一點隱約的小痣上,重重勻開,在少女掙紮時突然淡淡道:“卿卿還是原本樣貌好看。”
他一句話就讓她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男人力氣不小,少女眼尾處被擦的泛紅,襯著周圍雪白的面板多了抹豔色。
他動作太過粗魯輕慢,江嫋此刻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她生來受寵,在江府亦是人人呵護,何曾被這樣對待過。
可裴崢卻並沒有停下來。
溫熱的茶水倒在臉上,他將銅鏡轉到她面前,讓女孩看清鏡中的容顏。
臉上精心點上的妝容被沖淡,露出一張清軟的面容來。他坐在妝臺上看著女孩面色蒼白,忽然笑道:“欺君之罪,七娘可知?”
他這次沒喚她卿卿,反而喚了她七娘,眼神微眯著深不見底。江嫋顫著身子感受著男人指尖劃過她緊咬的唇瓣,停留在暈開的胭脂上。
沉沉笑開。
“江姝倒是長進,知道叫你來送死。”他說到這兒語氣頓了頓。
江嫋終於忍不住跪在地上:“陛下,這是七娘之罪,願一人承擔。”她伸手拉住男人衣袖,眸光濕濕地祈求。
要是外面人看到居然有人拉了太子衣袖還安然無恙,一定會大吃一驚。可在昨日撞上之後,裴崢就已經不意外了――她是唯一能碰他的人。
青年眸光清戾,忽然想到:她聲音這麼軟,清清泠泠的,哭起來一定很好聽。
這種隱秘的心思並無人知曉,他只是撫了撫少女發頂,像安撫一隻受驚的雀兒一般,語氣溫柔:“乖。”
“告訴我,江姝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