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容蕪穿上了外套,又取了一件深色披風罩在頭上,輕手輕腳走出房間。剛遛出院子,容蕪就開始跑了起來,衣服很快就濕透了,但她並不知曉自己現在該去哪裡。
像一隻無頭蒼蠅般的穿過後花園,躲過一批護衛巡夜,繞到了池塘邊,忽然慢下了腳步,一點點地靠近青石上安靜趴著的一個身影。
月光下,庾邵面色蒼白到透明,嘴唇和眼眶都呈深紫色,明明只有半日未見,稜角分明的臉龐卻突然削瘦的好像快要陷進去。
“……庾邵?”顫著伸手碰觸到他的臉頰,他似是對容蕪的氣息有所感應,眉頭微微動了動。
“沒事了,我來了。”
天邊漸漸透出微光,未見太陽,已是暈紅了半邊。
庾邵緩緩睜開眼,感到自己被環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溫……暖……?
他被腦中冒出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本已太久沒有感受過所謂的溫度了,怎麼會突然覺得這就是溫暖呢?
低低咳了幾聲,剛支起了一半身子,便覺得好似千金般沉重,險些又跌了回去。
“呸,差點又丟了人,這破身子真是累贅……”嘟囔著擦了把虛汗,抬眼間卻愣住了,眼睛中閃現出不可置信。
青石臺上,容蕪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身上搭著的外衣快要滑落,或許是因為冷眉頭不適地緊皺著,手臂卻還維持著微張……
“喂,四丫頭……外面冷快別睡了!起來回去了啊!”庾邵皺眉拍拍她,故意板起臉硬聲道,“再睡就把你丟河裡喂魚,聽見沒有?快起來了!”
連嚇唬待拍打,容蕪總算嚶了一聲睜開眼。
“自己摸摸腦袋,熱不熱?”庾邵揉了揉她的臉,努力讓她趕快清醒些。
容蕪迷迷糊糊地把手放在額頭上,頓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庾邵鬆了口氣,心裡一句還好沒發燒還沒感嘆完,就見她啞著聲音嘟囔道:“不知道,感覺不出來。”
“……”
庾邵幹瞪了她一會兒,風風火火站起身來,又開始拉她:“真是笨不哭你!走了走了,快回去讓你那奶孃給你瞧瞧……”
“唔……”在庾邵的帶路下,容蕪沒有引起外人的注意力,悄悄留回了房間。
脫了外衣就縮排了被窩,庾邵本想說什麼,見她一臉疲憊也就忍著閉了嘴。看著她熟睡的模樣,庾邵身子上的沉重感漸漸又翻湧上來,也輕輕地翻身在她身邊躺下,一顆心終是安定了下來。
本以為就要交代到那兒了,庾邵拼上最後一口氣才回到昌毅侯府,卻怎麼也沒有力氣回到容蕪的院落了。意識消散前,他想到了或許能等到自己再醒過來,想到了或許這就是他早已不算生命的生命盡頭,卻沒有算到容蕪會找過來。
撲騰側過身來,庾邵睜著眼睛看著容蕪近在咫尺的睡顏,巴掌大的小臉緋紅緋紅的,秀氣的眉毛還微微皺著,一副睡的不甚安穩的模樣。伸出手指在她眉心撫了撫,接著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輕輕在她頭頂拍了拍,低聲道:“也罷,就算小爺欠你一條命。”
大概睡了一個多時辰,丫鬟杏春就推門進來了,庾邵睜開一隻眼瞟了眼,又閉上不再理會。直到頭頂有聲音驚道:“呀,小姐怎麼發燒了!”這才又倏地睜開了眼,從床上坐了起來,垂頭盯著呼吸有些加重的容蕪。
“小姐等下啊,奴婢這就去找馮媽媽……”說著莽莽撞撞地沖了出去,連被子都沒有給容蕪掩上。
“廢物!人都發燒了,不先找濕絹帕,找什麼媽媽!”庾邵氣的忍不住罵了句,翻身下床,伸手想為容蕪掩被子,被子卻根本紋絲不動。
“呸,怎麼搞的我也像個廢物?”庾邵不甘心,不停地集中精力去捉被子,失敗了一次又一次,不知哪一次突然成功將被子帶起來了!庾邵眼一亮,又再接再厲,終於拾拾掉掉地給她蓋好了被子。
只是這一小小的舉動,庾邵又冒出了汗,剛鬆口氣,就聽門又被推開了。馮媽媽表情嚴肅地疾步走過來,伸手在容蕪額頭上試了試,冷聲問到:“小姐發燒你為何現在才發現?昨夜是不是又睡死過去了?”
“奴……奴婢……”杏春緊張地挫著手掌,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