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還在,但房子燒的幹淨,基本已看不出原狀了。
四周冷清的不見一人,淨海師父走到搖搖欲墜的門口,靜靜站了一會兒,撩開衣擺坐在地上,雙掌合十口中默唸經文。
容蕪個子不夠門插的位置,只得扒著門縫朝裡看著,想撞開進去,又怕驚擾了淨海師父,心裡焦灼不已。
在山上時不曾聽餘老伯說過他家兒女的事情,這場大火來的蹊蹺,為何已過了兩日也不見有人回來?
正慌亂想著,隱約間身後似乎傳來了走路的聲音,容蕪回頭看去,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狹窄的小路盡頭,逆光下相偕走來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如第一次在西側殿相遇時的那般佝僂。男人抓著女人的手蹣跚而行,不論女人如何想掙脫跑來,都只是溫和縱容地看著她,卻不曾松開過。
“老……伯……婆婆……”容蕪望著他們,喃喃道。
餘老伯訝然了一下,繼而又沖她露出平日的笑容。
比鄰多日,數月再次相見,不料卻是這般場景。明明像是落日歸家,誰知卻已陰陽兩隔。
朝恩寺寺門外,容蕪被馮媽媽牽著手,又扭頭看了看那樸素的門匾,心裡默默道別。
再見了住持師父、惠濟師父、淨空、淨海、淨法師父……
因已鄰近年末,太夫人的病也好了大半,便特意派人前來朝恩寺與主持協商,想接容蕪提前一月回府。
訊息來的匆忙,容蕪還沒吃上酒釀醪糟,就要整理好行李了。
“姑娘咱們走吧,據說二少爺會在山下接我們。”馮媽媽見她似是不捨,耐心勸道,“又不是見不著了,以後還可以常來燒燒香的。”
容蕪又看了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乖乖的回過頭來,跟著往山下走去。
看多了鬼魂道的生死浮沉,別人習以為常的道別,在她眼中都更帶了幾分的珍惜。人死後表現出的百態,最能反應出生前最放不下什麼,所謂後悔,當真是人生前死後都擺不脫的孽債。
能夠重生一次,她更明白生命的脆弱,以及每一份相遇相知的可貴。如今她所擁有的一切都好像是賺來的,不知哪一天就會被老天發現而收回去,她有些戰戰兢兢,每過一日都當作最後一日來過,每位對她好的人也都會懷著感恩。
山路曲折,兩邊樹叢茂密,雖是入了冬,卻仍是蒼勁峭立。
快到山下時,已經遙遙可以望見停著一輛馬車,馬車邊的少年似是聽到動靜,回過頭來透過層層樹枝笑著沖她們招了招手。
“阿蕪!”
“姑娘,是二少爺!”馮媽媽模樣高興,拉著容蕪緊走了兩步到了跟前,又驚喜道,“晏少爺也來了!”
容蕪抬眸看去,正見馬車旁的高樹下,白衣玉樹,風姿清然的公子不是姬晏又是誰?
姬晏見容蕪已經看到了他,微抖衣袖,將手背在了身後,反而別過了臉等著她先過來打招呼。
——算著時間,也該走到了吧?
姬晏皺了皺眉,拿餘光向後掃了一眼,卻見她已然和容芥兄妹倆說說笑笑地準備上馬車了。
眼角抽了抽,一聲不吭地轉身上了馬。
姬晏手下力氣不自覺大了些,拉的馬兒嘶鳴兩聲,惹來兄妹兩人的注意力。
容芥扁扁嘴,趴在容蕪耳邊吐槽道:“禮學監今日剛下年假,要不是從先生一走他就毛毛地盯著我看,我才不會說出要來接你之事叻!這下跟來就跟來了吧,還擺著一張臭臉,倒像是我求著他似的!切!”
容蕪用手捂成喇叭狀,也挨近容芥小聲道:“可能是公子的年末考沒有發揮好,壓力太大想出來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