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的父皇啊,從小到大,從未正眼看過他的父皇。他不禁去想,如果丞相府這事兒發生在太子身上,或者發生在二皇子身上,這位皇帝怕是都會為他們遮掩下來。卻偏偏要他因為輕薄了一個丫鬟而抬不起頭來。
“衛榮,傳朕旨意:五皇子沈冽,行事不端,違背祖宗教誨,辱沒皇室顏面,貶為庶民,即日遷出西宮,無召不得再入皇宮半步。”皇帝沒理會沈冽的哭求,他下旨的聲音冷硬如同數九寒冬的風雪,比極北之地的風霜更讓人不寒而慄。
沈冽的臉色頓時灰敗,如同死人一樣。
一旁的顧丞相與方將軍從頭看到尾,一句話也沒說。早在沈冽將主意打上方晚的時候,就該明白他的死相不會有多好看。他們只等著皇帝發落這位五皇子之後,尋個合適的機會便狠狠踩他一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畢竟,人總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相應的代價,不是嗎?
這日,天氣晴明,方將軍下朝歸家後去看過了女兒,便去了父親的丞相府。
方晚在失蹤的第二天清晨完好無缺的出現在了她自己的院子中,這讓方家父子與顧綾又驚又喜。
他們圍繞在方晚身邊噓寒問暖,問她渴不渴、餓不餓,卻沒有一個人問她消失不見的這十幾個時辰裡去了哪裡,又發生了什麼。
他們害怕方晚會因此而情緒低落,所有人不約而同地保持緘默,彷彿未曾發生過這件事一般。
將軍府離丞相府並不遠,騎馬過去還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到得丞相府,顧丞相正在老姨娘的侍奉下用午膳,桌上幾道清淡小菜,還有一小壺陳年佳釀。
方晚平安歸家,老丞相一直提著的心落到了實處,也有心情小酌幾杯了。
“我兒來了。可用過飯了。”見到自己英武不凡的將軍女婿,老丞相心中很是高興,招呼兒子坐下來陪他喝幾杯。
“父親,今日我去禦書房,見那沈冽還跪在殿前。”方將軍在丞相邊坐下,為父親倒了一杯酒。晶瑩剔透的美酒一倒入羊脂白玉做成的酒杯,便有撲鼻芬芳滿溢位來。
“哼,讓他跪著,還是便宜他了。”顧丞相夾了一筷子東坡肉,聞言冷笑。
“父親說的是。經此一事,他便再無繼承大鼎的可能了,這對於他那樣野心勃勃的人來說,才是最殘忍的。”
“罷了,明日我進宮去,勸勸皇上,別罰下去,皇室顏面不好看。”顧丞相幾口飲盡杯中的美酒,有些無奈地道。
沈冽已在禦書房外跪了三天,皇上卻一直沒有收回成命,未嘗不是做給他方家看的。如今他們父子二人雖得皇上看重,但也不得不謹慎行事。此番進宮去勸諫皇帝,不僅是給皇帝一個下來的臺階,更是給方家留了一條後路。
果然,顧丞相入宮求見過皇帝後,五皇子便得到了皇帝的原諒。朝中眾人都在傳,五皇子的失寵與方家之事有著脫不掉的幹系。可是沒有人同情沈冽,大家都覺得他有如此結果,全都是咎由自取。
皇帝收回了將五皇子沈冽貶為庶民的旨意,保留他的皇子之位,但卻令他從皇子們共住的西宮搬出去,無詔不得入皇城。
這就像是一個響亮清脆的巴掌,當著全京城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扇在了沈冽臉上。
好事的六皇子去看了皇帝賜給沈冽的府邸,那處宅院在京郊,雖面積不小但著實有些陳舊,似是許多年未曾有人好好打理過。
如今,方晚想起外祖父壽宴那一日發生的事,還會覺得心有餘悸。她先是被下了媚藥,又被沈冶不顧一切地帶走,和這個只有過數面之緣的男人獨處了一夜。
她未敢將此事告訴給家中長輩,怕長輩們會覺得沈冶和沈冽一樣,也是個不擇手段的小人。但是方晚知道,沈冶不是的。那天的情形,若他心中有一絲歹念,想要行之不軌,方晚都沒有反抗的可能性。可是他非但沒有乘人之危,反而始終謹守著君子之禮。
想到那一晚,他始終守護在自己身邊,溫柔細心的呵護照顧自己,方晚的心就不受控制的悸動起來。
他真的是個君子,因為在後來,他也沒拿這件事要挾她或者要挾丞相府、將軍府為他做些什麼。
方晚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承認,她對沈冶,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了。
回到將軍府的這幾日,方晚每日裡只窩在房中繡花,並不出去走動,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注方蕘的舉動。因為她的心,已經被沈冶擾亂了。
夜半,身旁無人時,無心睡眠的方晚看著窗外白泠泠的月光,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沈冶那俊美豐朗的側顏——這種感覺,是她兩世為人,第一次體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