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青城沒有見過何培,自然也不明白為何美景會突然停止掙紮,他試探地松開手,只見美景忽地往前一撲,險些抱著一大捧鮮花摔倒。
顧不上整理衣服,美景飛快地小跑到何培的面前,像犯錯誤的小孩一樣紅著臉把鮮花遞出去:“送給你的,培培,我來幫你拿藥。”
她見何培一動不動,便主動從她手裡搶過沉甸甸的塑膠袋,往懷裡一夾,順手將一大捧花塞進她的懷裡。
何培向後躲了半步,花束掉在地上,她奪回美景手裡的塑膠袋,用近乎仇恨的眼神看著她。這種仇恨,隨著蔚青城的靠近而顯得愈發恐怖,接著,她的眼眶紅了。她強忍著就快要奔湧而出的淚水對美景質問道:“岑美景,我從來沒想過你是這麼有心機的一個人,你帶蔚青城來這裡做什麼?你讓他看到我這副樣子做什麼?你把我的遭遇告訴他了,是不是?”
美景眨眨眼,吞吞吐吐得說不出話,何培也不想聽到她說任何話了,她只想打人,並且有點不留餘力地這樣做了,狠狠地給了美景一個大耳刮子。
醫院裡麵人來人往,聲音嘈雜,可這一巴掌實在太狠了,以至於很難被人忽略。不少人駐足側目,還有人原本正打著電話都立馬結束通話,生怕會錯過什麼好戲。
這一巴掌同時震驚了幾步之外的蔚青城,他開始理解什麼叫婦人之仁,岑美景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帽兒。
如果她們之間的友情真如她所說的那般深厚、悠遠,那這一巴掌就是真正的“打臉”。
美景捂著臉頰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還想開口讓她消消氣,畢竟她現在不適合生氣,萬一又想不開要死要活的,那就太可怕了。
蔚青城已經幾步跨到美景的身邊,只看了一眼美景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說出什麼話,眼神裡居然一點憤恨都沒有。她不是很兇嗎?看來是窩裡橫。
他在美景面前橫出一根手指,成功地打斷了她的思路。
“這……這是什麼意思?”美景紅著眼眶看向他。
“讓你閉嘴的意思。”他說。
如果她閉嘴,那麼當下的場面就太過於尷尬了,她窘迫地想去彎腰把花拾起來,蔚青城卻一腳踩在包裝紙上,冷漠地道:“不許拾起來,別人扔掉的東西,你拾起來幹什麼?你是拾破爛的嗎?”
美景鼻子一酸,很不爭氣地掉了一滴眼淚。
何培惡狠狠地盯著眼前一雙人, 腦海裡忽然浮現那個可怖難熬的夜晚:“你們是故意到我面前來秀恩愛的嗎?”
美景擺手,蔚青城一把揮下她那雙令人無法理解的爪子,看著何培說:“你想多了,我是帶她來換藥偶遇了你。”
“我們不該用這種方式見面的。”
“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我根本沒打算和你見面。”說完,他便拉著美景大步離開,美景頻頻回頭去看何培,無奈他粗魯霸道的手掌實在太過有力,她沒辦法掙脫開。
回到車上,蔚青城用了兩個極重的字眼來諷刺她,他說:“她這麼對你,你還拿她當朋友,你是不是犯賤?”
美景哇的一聲趴在方向盤上大哭起來:“她以前不是這樣子的,我的那些發小裡,她對我最好,最疼我。我爸生病時,她把自己攢下來的錢都借給我了,還總是給我妹妹買衣服、買吃的。是我不守信用,辜負了她。”
“那你說說你怎麼不守信用了?”他沒有安慰她的意思,抱著肩膀冷眼旁觀。
“我答應她一定要幫她追到你,然後我不能近水樓臺先得月,那我現在是不是犯規了!”她氣得跺腳。
蔚青城有些不懂美景的腦迴路,很想敲開看看裡面的盤線是不是和電磁爐一樣,怎麼一點智商都沒有。
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地就把他的終身大事給拍板決定了,什麼叫作一定要幫她追到自己,憑什麼她們覺得有人追,而他就一定要答應呢?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表情極其嚴肅地拎著美景質問:“她怎麼知道我是蔚青城的?我剛剛並沒有主動開口說話,沒有人知道蔚青城到底長什麼樣子。”
“怎麼可能!”美景決定甩鍋,“你覺得以你的名氣會沒有人深扒嗎?反正網上是有兩張你的照片,一張側臉,一張低頭看錢包的,是不是你以前的助理拍的,我就不知道。”
“憑著一張側臉和一張低頭照就可以如此輕易地認出我?”他繼續質疑,轉念一想,這實在沒什麼可懷疑的,她們身為閨密,美景這個姑娘大聰明沒有、小主意一籮筐的人,怎麼會不把自己的照片給她看,於是,將問題轉換了概念,“你只給她看了我穿衣服的照片嗎?”
原本悲傷到不能自已的美景聽了這話差一點就炸了:“什麼意思你,作家大人?你居然懷疑我的人品!我在你身邊這麼久,你還懷疑我是那種沒有底線的壞女人嗎?我怎麼可能發你不穿衣服的照片,那是你絕對的隱私。別說我沒有發,我壓根也沒偷拍那種不穿衣服的好不好,那是女流氓才會幹的事情!”
“哦。”他淡淡地應了一聲,一把夾起美景就往停車場大步流星地走去,美景怎麼掙紮、怎麼踢都沒有用。她實在很費解,蔚青城看起來是如此斯文,一看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藝少年,怎麼又會打架還這麼有力氣。都說有些人瘦是因為肉長在骨頭裡,他一定就是這種怪胎。
美景快要被夾斷氣了,終於到了他們的停車位。蔚青城像扔寵物一樣把她扔進駕駛位,單手扶著車:“也就是說,你沒發不穿衣服的照片,發了穿了衣服的照片。很好,非常好,岑美景,我看你離捱揍不遠了。”
美景疼得五官都擠在一起,怯怯地揉著自己的腰,小聲嘟囔著:“你這個人這麼兇,以後不會有女朋友了,當一輩子單身狗吧。”
他哼了一聲,似乎是真的很氣,捏著美景的下巴強迫她看自己,肉肉的臉頰硬是讓他捏出兩個坑來:“你個白眼狼,如果我當一輩子的單身狗,你就準備好當一輩子的單身母狗,我會讓每一個惦記你的男人都變成太監。”
所以,現在他們兩個是“狗咬狗,一嘴毛”嗎?美景也哼了一聲,一巴掌落在他堅硬的胸膛上,狠狠地推了一下,將他推出老遠,然後關上門,落鎖。
蔚青城覺得自己的威脅有了效果,她就是這樣,一生氣就會發脾氣,於是,他心裡升騰起滿滿的成就感。繞過車頭準備開啟車門上車時,發現美景把車門鎖上了,他不耐煩地敲窗,單純地認為是她一不小心落鎖的,然而下一秒,美景在原地踩了兩腳油門以後,開著大家夥甕聲甕氣地沖了出去,留下不食人間煙火的文藝青年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美景在後視鏡裡看到蔚青城詫異的表情,心裡爽極了,一邊抹著眼角未幹的淚水,一邊哼著小曲,瀟灑地揚長而去。
她真的走了,真的,真的,在收費口交了費,拐出醫院大門駛上了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