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娃昏昏欲睡。
眼皮開始打架。
打了個哈欠,奧雅決定直接睡覺,不管少年了。
然而就在她慢慢低頭之時,一滴晶瑩的水珠卻突然落在了她臉頰邊,順著奶娃肉嘟嘟的臉緩緩滑下。
奧雅怔了怔,被這溫熱的水珠拉回了些許精神,隨後她轉過頭,悄悄看了眼陸瀾。
少年將她抱得很緊,抬眸靜靜看著月亮,似乎在無聲地哭泣,那般壓抑,又痛苦。
月亮。
——殘月。
奧雅頓住,眼眸微微瞪大,像是終於想起來了什麼。
一切都瞭然。
“……”她忽然想給自己一巴掌。
竟然會忘記這麼重要的日子。
她眨眨眼,脫了小鞋子,踩著少年的腿,在陸瀾懷裡慢慢站起身。
感受到懷裡奶娃的動作,少年低下頭,與面前的奧雅四目相視,唇角微勾,聲音沙啞地笑問著:“怎麼了?”
奶娃伸出手,輕輕撫上陸瀾的臉,在對方微微一怔的眼眸裡,忽然奮力踮起腳尖,在少年額頭上吻了吻。
“……”陸瀾瞪大眼睛。
他感覺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彷彿停止了運轉,唯有觸感還在,感受著面前奶娃柔軟唇瓣那輕盈的吻。
“……”
陸瀾似乎還未回過神來,可眼眶裡的眼淚已然溢位,像是斷線珍珠,一顆一顆滑落,微啟的唇瓣呢喃,卻什麼話語都說不出。
到最後,他索性什麼也不說,雙手忽然用力抱緊奧雅,將頭埋在她頸間,像是終於可以盡情發洩壓抑了這麼久的委屈和難過,在她懷裡,哭出了聲。
少年的哭聲澄澈,和小孩一樣,終於找到了可以避風的港灣,用眼淚肆意宣洩這些年的痛苦。
“為什麼您當初要那樣……”
“為什麼這般對我……”
“我不怕剜心,我不怕痛,我只是難過,即便死在您手裡,也比被拋棄要好……”
“師父……到底為什麼……為什麼……”
奧雅知道那件事情會對他們造成傷害,可再次相遇時看見黎聽沈川行還有陸瀾不甚在意的態度,便以為對他們的傷害實際上沒那麼高。
然而這一刻,她似乎終於知道自己當初做的有多過分了。
雖然無時無刻不在安慰自己——那都是為他們好,但好像——也都是自以為的好。
“瀾兒。”奶娃輕聲道著:“對不起。”
她很少說這三個字,每次說,給的都是四個徒弟。
“我睡了五百年。”奧雅道:“當初那場戰鬥,我被玄冥門的門主一箭穿心,去了大半條命,但那傢伙也不好受,被我用冰錐刺穿了心臟,還種下了冰晶。”
奄奄一息時,是謝初親手剜心將精血還給了奧雅,讓她暫時恢復了一絲意識。
而擁有最後力氣的少女立刻去找了陸瀾黎聽沈川行,要取回剩下三滴精血,順便藉著這件事情,將他們三人趕出狼嘯宗,回到人間。
那時候奧雅預料到自己的沉睡一定會引得四方蠢蠢欲動,趕走沈川行他們,再讓謝初找一處地方隱蔽,也許能夠救他們一命。
她想的很好,卻忽略了這一系列舉動會對他們造成多大的傷害。
“……對不起,瀾兒。”奧雅低下頭,嘟起嘴,輕聲道著:“我真的沒想到,你,小聽,還有川行,都會難過成這樣。”
“……”
陸瀾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