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從玉手裡的一碗本來就不多,封以澤還要吃,蕭從玉嫌他煩,擺擺手道:“一會兒就煮好了,你等等吃嘛!”
封以澤不肯,“等等煮好了,我再還你幾顆便是。”
丫鬟們看兩個主子為著幾顆湯圓鬧騰,都垂著頭偷笑,蕭從玉發現了,衝封以澤翻了個白眼,被封以澤搶去了最後一顆湯圓。本來蕭從玉也不是那麼幼稚的人,瞧著封以澤那欠打的模樣,就升起一團火氣來,將手裡的碗一丟,偏巧‘當——’一聲鐘聲響起,嚇得蕭從玉還以為自己手滑,將碗摔地上了。
“好像是宮裡的鐘聲。”封以澤也下了一跳,將有些靠邊的瓷碗往裡推了推,大過年的,摔了碗總不太好。
鐘聲通常有特殊的意義,像每鐘樓報時的鐘聲,寺廟祈福的鐘聲,宮裡的鐘聲通常不敲,除了年初一敲鐘,便只有皇帝太子過世時會敲鐘。今日雖然除夕,但離年初一的晨鐘還早,封以澤臉色一變,向蕭從玉道:“我叫人去問問,是不是宮裡出什麼事了。”
蕭從玉點點頭,心裡有些不安,也沒了吃東西的心思。不多時,封以澤又回來了,臉色沉重了些,道:“宮裡傳來訊息,太子遇刺了。”
“太子遇刺?”蕭從玉驚訝地捂住嘴,“人還在嗎?”
封以澤搖搖頭,“涼國那位公主,進宮的目的就是刺殺太子,太子雖知她會武功,但大約沒什麼防備,一擊斃命,然後自殺。”
蕭從玉皺起眉頭,“本朝只有這一位皇子,太子一死,必定亂了朝局,既然如此,為何立刻就敲鐘?”
封以澤搖搖頭,宮裡的人手本是慶川王安排的,慶川王沒有謀反的心,只安排了兩個人以備萬一罷了,因疵到的訊息也並不多。因為事出突然,宮裡及時送了信來,但更多的訊息卻沒有,封以澤不知道更多,更猜不透這事是脫離了皇帝的掌控還是皇帝有其他深意。但不論如何,慶川王府如今都只能假作不知,等著宮裡派人來報喪。
“既然雲側妃本來就是為了刺殺太子而來,那涼國是不是本來就有起兵的心?邊關那邊……”刺殺的人是雲側妃,那麼肯定是涼國的意思,既然如此,會不會日期都是人家商定好的,而除夕對大燕來既特殊又重要,他們會不會趁著今日襲擊邊關。
“那是必然的。”封以澤冷笑,“因為和親,皇上還賞了不少珍寶糧食給涼國,如今一看,是專程給涼國添了軍餉了!”
“那父王……”
“別擔心,這些年邊關偶有摩擦,但還算太平,父王也不曾鬆懈了邊關的防備,更何況今年涼國雪災,從秋以來,涼國就時時侵擾。父王本來就不贊同求娶涼國公主,想來更會防備,應當不至於輕易被涼國攻破。”封以澤前些時候才收到慶川王的書信,慶川王在信上就表示擔憂,想必會有所防備,“我擔心的事銅梁關那邊,涼國入京時走的是西北邊關,想必對父王的防備有所瞭解,既然如此,若要起兵,恐怕會避開父王駐守的燕山關,而銅梁關的守備,是洪家人。”
洪家是皇后的孃家,如今在銅梁關駐守的,就是皇后的兄長。關於這位洪將軍,外界都英勇善戰,但那也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這幾年來邊關平靜,去年洪將軍回京述職時,人明顯胖了一圈,恐怕人是懈怠了不少。
沒多久,果然王妃那邊傳了話過來,傳了太子被刺的訊息,叫人收拾收拾,將過年新添的喜氣物件都收起來。
太子死雖不比國喪,但也要有所避忌,尤其太子一死,成景帝再沒有其他的兒子,滿朝官員表面上都安安靜靜的參加太子的葬禮,暗地裡已經有不少動作。蕭從玉便知道,京城幾家王府最近都很熱鬧,相對而言,倒是慶川王府因為王爺不在府中,還算平靜。
果真如封以澤所想,還沒到原先,銅梁關的戰報就傳到了京城,涼國在除夕夜出兵銅梁關,又用太子之死擾亂軍心,如今已經連陷幾座城池,守關主將洪將軍也死在亂箭之下。
除夕夜太子被刺,緊接著邊關戰火起,這一年的春節到除夕夜就戛然而止,邊關告急,朝中一時卻沒有良將出徵,而守著燕山關的慶川王是萬萬不能動的。朝堂上的低氣壓也影響到京城饒生活,京城裡人心惶惶,連街頭都不如往日繁華。
元宵節本是與民同樂的節慶,今年卻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舉辦慶典,而皇帝一家子,在元宵這一日都去了崇明寺祈福。慶川王還在守著邊關,皇家去崇明寺祈福也帶上了王府的人,蕭從玉跟著眾人燒了香之後,跟封柔一道,又去了放生池看魚。
另一邊,禪房當中,成景帝端坐著與淨安大師下棋。
出門在外,成景帝沒有穿朝服,頭髮也只用尋常的頭冠束起來,可以看出,短短的時間裡,成景帝竟添了許多白髮。手上落下一子,成景帝嘆息一聲,道:“當初,大師勸我,以安沒有帝王之相,強行推他為君,恐是禍非福。我知大師修為精深,卻不甘心,毅然立以安為嗣,不想,竟至於子嗣凋零,到如今更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連累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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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成景帝對面的淨安大師面色從容,彷彿對面坐的不是堂堂一國之君,口中談的也並非江山社稷的大事。聽成景帝這番話,淨安大師抬頭看多年的老友,他二人年少相識,數十年過去,他自覺還在壯齡,對方卻已有垂垂老態。心裡到底生出幾分不忍,道:“世事難料,當初的稚童,誰又知會有今日之禍。”
“如今這番局面,我雖知我之過錯,但如今卻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自當日大師以我立嗣不當,這多年來,我再未請教江山社稷之事,如今,請大師教我,該當如何?當年大師所言命之子,又是何人?”成景帝臉上有些頹然,他總以為人定勝,一朝儲君之能,是父母所養、先生所教,怎能憑著虛無縹緲的面相來認定。但這麼多年來,他花費那麼多力氣,無法扭轉太子的品性,養了那麼多侍衛,無法保住太子的性命,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他一人之力,不能扭轉命。
淨安大師也嘆了口氣,“皇上不知,皇后卻已經料到了,否則,此人也不會命途多舛,幾至命喪黃泉。幸上垂憐,此子尚在。貧僧當初不言,怕皇上、皇后愛憐親子,以致無辜累人性命,如今,貧僧也不願多言,皇上若有心,自能尋到。”
成景帝默然,他不知,皇后卻已經料到,細細思索,成景帝心中已有想法。皇后這些年所為,成景帝並非不曾知曉,只心裡憋著那一口氣,聽之任之罷了,不想最終落到這個局面,長嘆一聲,道:“我知曉了,當初年輕氣盛以致此禍,萬幸如今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