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看著案頭威遠將軍親筆寫得軍報,臉色是從未有過的沉重。
北戎詐降,趁著議和的當機入侵邊城,才將將平息的戰火又再一次被點燃,且北戎此番來勢洶洶,素有常勝將軍之稱的威遠大將軍也有些焦頭爛額起來。
而威遠大將軍這回遞摺子到成帝的跟前,為的就是請求增派援軍。
“兩位王叔認為,該派何人往邊關支援?”成帝看向立在下首的晉王和端王問道。
晉王踟躕道:“此番邊關戰事吃緊,柳將軍上摺子說明局面已經不受他的控制,那就該派能夠鼓舞士氣、穩定軍心之人領兵支援……只是這人選,一時之間怕不太好選。”
成帝聞言微微頷首,倏爾又看向站在晉王身旁的陸行止問道:“七王叔有何看法?”
陸行止抬頭看向目光炯亮的成帝,未語先笑一聲,而後方道,“陛下的心思,本王明白,只是不可。”
“七王叔你……”
“陛下是想禦駕親徵對嗎?”陸行止含笑問道。
被猜中心思的成帝倒也不避諱,直言道:“朕往邊關去,定能極力將士們奮勇殺敵,且朕禦駕親徵,也好教北戎賊子看看我姜國的巍峨勢力。”
陸行止知道成帝久居帝京,心中對馳騁沙場有嚮往,但卻並不贊同他的念頭。“陛下禦駕親徵,朝中政務當如何?京中該由何人坐鎮?”
“二位王叔可代勞。”
陸行止搖搖頭:“陛下也知北戎狡猾,您不可親身犯險,況朝中事務委實離不得陛下。”
成帝本來就是心生的念頭,被陸行止三言兩語擠兌得無話可說,立時也就歇了,只心中仍有不平,便看著陸行止問道:“七王叔說了這麼多,難道心中已有人選不成?”
陸行止拂袖拱手,聲音溫和卻異常堅定地道:“懇請陛下應允,準本王率兵往邊關去。”
成帝擺擺手,“七王叔,您說這話七王嬸知曉嗎?”再者而言,您這身子也吃不消啊。
當然,這後半句話,成帝並沒有說出口。
“本王身為陛下的王叔,這麼多年來一直偏安王府,眼下邊關告急,陛下和黎民需要,本王只是做該做的。”說著他又輕笑了一下,“況且本王領兵前去,沖鋒陷陣自有柳將軍在,不會有危險。”
陸行止這話說得成帝心頭一動,繼而就將目光投向晉王,後者抖了個激靈,正準備開口自薦,就聽見成帝慢悠悠地開了口:“七王叔不必多言,朕心裡有數了。”
成帝的聖旨緊跟著晉王一起回了王府,待陸景初接了旨以後,一屋子的人除了當事人以外都驚詫不已。
沒有人料到成帝會突然下旨讓陸景初領兵往邊關去。
送走傳旨的蘇公公以後,柳氏滿面憂色地看向負手站在一旁不語的晉王,問他道:“王爺,怎生好端端要讓景初也去邊關呢?”
晉王看了一眼緘默不語的長子和小臉皺作一團的長媳,嘆了一口氣,緩緩地將邊關告急和成帝在宮中說的話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末了,只道:“只是帶領人馬去邊關支援,沖鋒陷陣,上陣殺敵是不用景初去的……陛下這旨意是有意歷練景初吶。”說著,他又看向長子,道,“不過,景初若真的不願意去,父王就進宮去與陛下週旋一番,你眼疾初癒,想來陛下也不會太過苛責。”
陸景初緩緩牽唇,道:“我明白,自不會辜負堂兄的厚望。”
“夫君……”
陸景初握住孟媛的手,抬頭看向晉王與柳氏,道,“如果父王和母妃沒有其他吩咐,我們就先回去了。”
“去吧。”
從前院到朔風院的一路上,孟媛任由陸景初牽著自己走,一句話也沒有說。而甫一踏入朔風院,孟媛便側身抱住陸景初的腰,埋在他懷裡,低聲道:“夫君可不可以不要去邊關?”
盡管晉王說得很簡單,可邊關是離戰場最近的地方,有廝殺就有危險,她不敢讓陸景初去。
陸景初伸手撫了撫她柔軟的發絲,無奈地笑了一聲:“珠珠這是要為夫去抗旨?”
孟媛的身子微微一僵,咕噥著埋怨起成帝來,“都說陛下一向偏寵你,怎生如今要派你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呢?朝中難道就沒有其他人了嗎?”
她的話讓陸景初不由啞然失笑。
成帝的心意旁人或許不知,他卻明白。
如今邊關告急,雖情勢危急,但終究還有柳將軍和陸贇坐鎮。而柳將軍之所以書信回京要求增援,一來怕是蠱惑北戎之舉,二來想是要京中派人去穩住後方軍心。這差事聽上去唬人,實際上並不會有什麼危險。
而成帝之所以派他前往,為的不過是予自己一個建功的機會。
他身為晉王世子,過去的十幾年因為眼疾之故,朝中頗有微詞,加上陸贇軍功累累,曾有過不少人給成帝進言,這晉王世子之位理當易人處之。現下他眼疾痊癒,成帝自然想讓他嶄露頭角,坐穩這晉王世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