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仲文愣住,抬眼看向陸景初,見他面上神色自若,話也說得理所當然,一時反覺自己有些迂腐了,便也就直接坐了回去。
孟仲文此番前來自然不是單單來道謝的,他念及女兒被人哄騙至平雲山後山僻遠處一事,倒也不再與陸景初繞彎子,徑直將孟衡和林君衍調查出來的蛛絲馬跡說了出來,提及常寧郡主時更是留心去觀察陸景初的神色。
陸景初聞言神色不變,坦言道:“此事景初早已明瞭,自不會讓孟姑娘白白吃了委屈。”
一些人既然沒有自知之明,他也不會介意出手好好教教她。
孟仲文得到滿意的答案,才溫和地道:“今日不瞞世子,前頭陛下賜婚,我的確存過退婚的心思,不過如今看來,是我從前偏看了世子。”恰如林氏所言,除了一雙眼,晉王世子哪一點不遠勝於京中諸子?先前他看好林氏孃家侄子林君衍,可那小子還未成親房中便添了人,只此一點就很教他看不上了。
“婚事,我孟家自然不會失信。只寶珠乃是我與內子的掌上珍寶,我實在不願教她日後受委屈,故而今日唐突,懇請世子將來能善待小女。”孟仲文更想說的是,讓陸景初能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女兒,可一想到陸景初的身份便猶豫了。
陸景初卻聽出了弦外之音,此時只淡淡道:“紅口白牙的許諾難道伯父願意相信?”聽周遭一片安靜,他猜得出孟仲文該是愣怔住了,便牽唇一笑,繼續道,“我很不願意說些將來也不知道如何的話來教伯父安心,只不過於景初而言,求得一心人,足矣。”
僅以他與那孟二的幾次接觸,他不厭煩她,這一點就教他很願意不讓成帝這番賜婚的美意付諸東流水了。
旁邊的孟仲文的確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只是很快他就琢磨出陸景初話裡的深意,眼底登時浮現出笑意來。
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且慢慢看著也就是了。
一盞香茶見底,孟仲文叮囑陸景初好生休息後就起身告辭,見陸景初有相送的意思,便道:“世子請留步。”
“伯父喚我景初就是。”
陸景初心裡親疏分明,既然不排斥婚事,自然也不會想著在孟仲文跟前端世子爺的架子。
孟仲文愣了一下,到底從善如流。
見孟仲文的身影遠去,趙宇方扶了陸景初回去。他看著自家主子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樣,在心裡糾結了一番,終於壯著膽子開口問道:“公子,如今是滿意孟家的親事了?”
他可沒忘記皇帝大人聖旨還下來那兩天自家主子的臉色呢。
陸景初挑眉,道:“日子越發清閑了?”
“……”趙宇乖乖地閉了嘴,目光掠過自家主子腕上與他格格不入的並不十分好看的緋色珠串,又想起他耐著性子聽了那孟家二爺一番囉嗦,嘴角抽了一下,只在心裡提醒了自己一句。
日後遇著了孟姑娘可得小心伺候著了。
“讓你去辦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趙宇本來正在神遊天際,冷不防聽見這一句,身子不由抖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就收斂了心神,回道:“已經按著公子的吩咐辦好了。”
想到那常寧郡主一身狼狽地教人從水池裡撈出來的畫面,趙宇默默地抬頭想要望天,然而入目只有雕花繁雜而精緻的屋樑。
院子裡傳來一聲犬吠,陸景初側耳聽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溧陽王府好事將近,備份厚禮罷。”
常寧郡主落水,幸得英雄表哥相救,才子佳人良人一雙,可不是好事將近。
趙宇按了一下嘴角,應了一聲。
溧陽王掌上明珠突然定親的訊息傳出來,京中一片嘩然。因著常寧郡主行事素來無忌,對那晉王世子的心思從未有過半分遮掩,故而她匆匆定親,坊間傳言不少。有說她是芳心受傷,故而賭氣別嫁;也有說她早與那竹馬表哥暗生情愫,姻緣天定;更有好事者果真扒出了其中內情。
原來溧陽王府與應安伯府是隔代的表親,前幾日伯府老夫人大壽,常寧郡主跟著溧陽王妃前去拜壽,不料卻在與伯府小姐玩耍時摔落蓮花池,最後教應安伯府的三公子給救了。女子落水,衣衫盡濕,那三公子雖是常寧郡主的表兄,但到底是外男,為了顧全常寧郡主的名聲,溧陽王府當即就跟應安伯府定下了親事。
“郡王府和伯府結親,姑且也算得門當戶對。”暖雪塢裡,霍茵咬了一口甜甜膩膩的栗子糕,滿臉興色地與被林氏拘在府裡多日的孟媛說起近來頗受熱議的這樁親事。“我聽說,那常寧郡主起初還死活不肯嫁,鬧了好幾日,最後不知怎的就消停了。”
常寧郡主……原就是上一回使人將自己騙去平雲山後山的人?她從未招惹過常寧郡主,卻平白教人算計一遭,如果不是碰見了陸景初,單她一人,那般大的山雨,她稍有不慎都可能把小命都給丟在山裡了。孟媛想起那日發生的事情,自是沒有多少好心腸去原諒常寧郡主。當然,如今她也不至於落井下石,故而聽了霍茵的話,只道:“許是想開了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