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孟仲文果然又出門往晉王府去了。
孟媛聽綠淇提起這事時正小口小口吃著粳米粥,聞言,握住瓷勺的手微微一頓,抬頭看向綠淇,眨眨眼睛問道:“阿爹不是昨日才去過嗎?”見綠淇也是一臉茫然,她也不深究,只接著問她,“昨兒個我睡得早,你可知我爹回來時有提到世子的傷勢嗎?”
陸景初是因為護著她才受的傷,孟媛心裡存著愧疚,自然也格外關心些。
綠淇支吾了一下,才徐徐道:“奴婢早上在小廚房遇見了宋媽媽,聽她提了一嘴,說老爺告訴夫人,世子身上只一些皮外傷,倒因著風寒之故得仔細調養些時日,再具體的卻是不知了。”
孟媛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綠淇見她沒有再問別的,只低頭繼續吃粥,便先轉去內室收拾孟媛昨日換下來還未來得及收拾走的衣物。注意到她放在隨身荷包裡的五色絲纏珠串不見了,綠淇才捧了荷包出來詢問。
想起那珠串的下落,孟媛眸色微閃,心裡沒來由一陣心虛,只含糊道:“剩下的那一隻許是昨兒個在山上不小心遺落了罷。”見綠淇皺眉,她連忙又道,“左右不過一個小玩意兒,丟了就丟了。”
綠淇不明白為何荷包好端端的還在,偏生裡面裝的東西沒了,但見孟媛不肯細提,她倒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只是小小的珠串罷了,即便被人拾了去也生不出麻煩來。
等到綠淇出去了,孟媛才擱下勺子,以手托腮,心下生出些許懊惱來。
怎麼當時一時情急竟把珠串送給那人了呢?瞅著他一貫矜貴的模樣,那等不起眼的串子只怕不知被扔到那個犄角旮旯裡了吧?
一念及此,孟媛竟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而此時晉王府朔風院的正屋內室裡,面色猶帶幾分蒼白的陸景初背倚軟枕半臥在床榻上,手裡正摩挲著一隻手串。
“綠淇跟我說,五色絲寓意吉祥安康,你不會有事的。”
圓潤的小小琉璃珠在指尖滑過,那軟細輕糯又摻著幾分瑟意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響起,不經意間,陸景初的唇角彎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陸景初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繼而淡定地把手串重新戴回去。
耳力敏銳如他,自然辨識的出外頭過來的不止趙宇一人。若是沒有記錯,其中一人該是昨日已經來過一回的他的未來泰山?
趙宇態度恭敬地請孟仲文在堂屋落座,接著才轉進內室去與陸景初回話。
接過青衣小廝遞上的香茶,孟仲文舉目打量了一下四周,眉頭舒展開來。
幹幹淨淨的居室,身邊伺候的除了小廝只有些老嬤嬤,看來果然是極潔身自好的。
孟仲文心裡對賜婚的不情願不由稍稍淡了些許。
忽而,輕緩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沉思。孟仲文抬頭望去,只見從那落地的水墨山水繪屏後轉出來一個清風朗月的男子。
男子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衫,以同色發帶束住發尾,觀其面容,五官稜角分明,眉揚鼻立,一雙桃花眼雖無瀲灩水波,但也幽深如潭,整個人便說是畫中走出的謫仙也不差分毫。
孟仲文看著容貌昳麗的陸景初,心裡更添幾分滿意,只目光落在那雙桃花眼上還是忍不住惋惜。
因見著他臉上病色難掩,孟仲文忙起身與他道:“世子大病未愈,很不該起身勞累。”又念及他這般是敬重自己,臉色愈發和緩了些,道,“今日原也是我叨擾了。”
從容與孟仲文見了一禮,陸景初方才在一旁坐下,聞言只道:“伯父不必如此。”
孟仲文道:“昨日多虧世子救了小女,我此行事專程來向世子道謝。”說著竟要起身行禮。
一旁的趙宇眼疾手快地將人攔住,笑道:“孟大人不可如此。”
這天下除了至尊的那一位,哪裡有岳丈向女婿折腰的道理?
陸景初以手掩唇輕咳一聲,也道:“且不論孟姑娘日後是景初的世子妃,單是此番孟姑娘遭難也有景初之故,怎敢勞伯父至此。”說著微微一頓,道,“都是一家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