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鷺本想說這不妥當,看了看公主的神情,到底沒有出聲攔下來。反正在內室之中,抱了也就抱了,將來小公子長大,其實也免不了與他接觸,說不定還要踩著他的肩膀摘果子,胡鬧淘氣,諱莫如深反而不好,最容易被人察覺不對勁。
於是他也就抱起來,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孩子很輕,與他牽連的一切卻如此沉重。衛沉蕤一旦回到長安,回到皇權的最中心,就再也不是房州那時候天高地遠,無人幹涉了。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她就萬分為難。這孩子來的意外,她本來不該留著,然而卻總是心軟,拖到傅希如回來,到底提了。
她看人一向不錯,傅希如根本不在意這場婚事,自然也不在乎多個便宜兒子,有時候夫妻之間沒有情意,只是聯合,事情反而簡單的多。
如今孩子生下來了,公主心中還是一團亂,理不清。
她情知謀朝容易,篡位卻難,眼下抓住機會往行宮投毒,最好的結果也就是一擊即中,真的給衛燎喝了毒酒,毒死他或者壞了身子,壽數不久,將來太子登基,國中不穩,她再徐徐圖之。
想要登高一呼萬人響應擁她為帝那就不用說了,單只她的父親是被廢的太子,她是出嫁的公主,就絕了直接登基這條路。
歷來能夠繼承大位的公主,莫不是少女時就入儲,未曾下降的。衛沉蕤也並不覺得自己有幸打破陳規。
投毒這件事,她並沒有告訴傅希如。
二人雖然結盟,但彼此並不是完全信任的,其他的事也就罷了,諸如衛沉蕤取信禁軍,從中打探訊息,甚或策反,這些事要藉助傅希如的力量,然而涉及到衛燎的謀劃,她就不得不慎之又慎,最好是做了再提,甚至還要再觀察傅希如的反應。
她畢竟不能把握每一個環節,其實尚且拿不定主意,中毒的到底是誰,只知道事情是發生了,眼下心裡千頭萬緒,又掛念行宮的事,又擔憂日後對傅希如的試探,以及後續的處理,只恨自己沒有千手千耳,更不能肋生雙翼飛到行宮親自探查情況。
另一頭還有孩子沉沉的墜著她的心神,甚至已經不再當下了,想也知道今夜又是難以入眠。
他只抱了一會,就輕輕的放回了床上,又看一眼公主,萬分隱忍,低頭道:“殿下也要保重。”
絲鷺微微一怔,從對公主的全心全意擔憂,轉到了對眼下這一幕的嘆息。
出事的時候,白鹿臺上亂了一刻,然而到底很快就肅靜了下來。餐具食物酒水全都原樣放著,立即召禦醫過來檢驗,所有人都留下,席上伺候的人立刻被鎖拿,連夜查問。
如此迅速,蓋因中毒的並非衛燎。
然而情況也並不輕松。
那壺酒是禦酒,原本是衛燎案上的,上來的時候氣氛正好,推杯換盞間,被他賜了下來,經了傅希如的手,斟給了年屆六十的中書令陸終。
陸終年紀老邁,身體本來不好,毒發的早,那壺酒還沒來得及再給別人飲。
衛燎沒有中毒是大幸,可陸終之事也絕不會小,白鹿臺上一片寂靜,幾乎無人敢開口,然而都看著傅希如,又去覷衛燎的臉色。
毒可能在酒中,也可能在盞中,更可能是傅希如身上的,到了這一刻,即使人人都清楚傅希如是沒有理由毒害陸終的,因事涉衛燎,就不可能不做處置。
裴秘只好出列:“陛下,傅大人恐怕……”
衛燎的臉色太難看,他也不敢說完。
“把行宮封鎖,一絲半點的訊息也不要走漏,傅希如……交由大理寺查問,就在白鹿臺問。”
說完拂袖而去,亂象這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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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唉……公主要抓住這個機會其實也不大容易的,主要還是行宮很長時間不用了。那麼請問公主什麼時候知道衛燎要去行宮,搞了這麼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