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行宮麼,在本朝一向用的很頻繁,先帝晚年幾乎冬夏都在此度過。雖然到了衛燎當政的時候不太用了,然而名聲還是很響亮,訊息放出去之後,不少人都將趨之若鶩。
不過決定此事的人並不覺得是個很要緊的決定,第一個聽到的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先帝那一朝就嶄露頭角的老臣,都對驪山行宮並不陌生,去的次數多了,也就不覺得很新鮮,即便離開長安,那也不過是一座宮室而已。
傅希如並不怎麼關心這件事。雖然公主註定不能跟隨過去,不過這其實也並不重要,長安城裡的夫妻向來如此,進止有度,分工明確。公主不能隨駕出行,傅希如也不可能請旨留下來照顧他。
至於傅希行,倒不必要跟著去。他身上有個勳位,是因為當初做為郡公與縣主的次子,自然也不能沒有出身,先帝賜的,然而在鴻臚寺也不過是不過不失,有一份俸祿而已。
這也是制衡最簡單的辦法,一家裡兄弟俱是在朝為官的不少,然而同樣身居高位的卻不多。何況比起乃兄,傅希行確實差著點。他又不急,去不去的都不掛在心上。何況才剛娶妻不久,哪裡捨得分離。
傅希如雖然並不知道衛燎的心裡都在想些什麼,又為什麼要第一個告訴自己避暑的事,然而也不去問,領命之後走過一趟尚書省,又回家來交代家務事。
他和裴秘都晉升一階之後,彼此反而越發和氣。一來已經是姻親,彼此帶掣在情理之中,也是必然之勢,二來相爭不在面上,不必做的太難看。何況眼下事不算少,再生波瀾只會失去聖心,得不償失。
何況越是位高權重,越是和風細雨,無需鋒芒溢於言表來加重威勢,叫他們劍拔弩張都難。
裴秘雖然並不是很願意結這一門親,不過看女兒婚後到底過得不錯,態度多少緩和幾分,他本來就不露聲色,在外人看來就是一團和氣了。
傅希如由他想到家裡,不由嘆息,到底人口太少了。公主是不管傅家的事的,如果有父母在堂興許還好上點,家裡只有兄弟二人和妯娌,要應付的事也就少了。之前內務沒人管理也無所謂,眼下傅希行已經娶妻,內務就全交給裴順娘了。
她出嫁前還是個嬌客,哪裡能接過來就上手,到底有些倉促與生疏。
對這個自己做主娶進來的弟妹,傅希如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兩人倒是時常碰面,裴順孃的舉止是挑不出錯處。雖然裴氏起家晚,但到底性子不錯,傅希行也喜歡,就不算娶錯,剩下的傅希如還不必親自操心。
不過每次見到她,傅希如都難免想起琉璃,其實兩人不大像,叫人能回憶起的,無非是都帶著一種無憂無慮的天真與快活。
琉璃眼下正在西市開了一間商肆,賣的是寶石,生意不錯,背景更硬,雖然不能到處宣揚她的救駕之功,怕給她招來禍患,但日子卻過得不錯,也算是應了衛燎當初說的話。
“總不能叫人認定這是你看中的姬妾。”
胡女地位太低,長安城最多的是舞姬歌伎,或者達官顯貴的姬妾,雖然並不少見,但也不大上得臺面,要做主給她婚配反而為難。
只是如今,傅希如要見她也不大容易——見多了總是讓人詬病,駙馬在外頭有人,到底不是很好的名聲,雖然也算是情理之中,傅希如也不耐煩自己被人這麼看,知道她過得很好,也就夠了。
他回府的時候傅希行還在鴻臚寺,沒有回家。因他最近稱病,也有休養的意思,順娘對他就頗為上心。是時男女之間也不必太過避諱見面,何況已經是一家人,傅希如就叫人說了一聲,進來與她說話。
雖然已經是成婚了的人,裴順娘也才十七,和傅希行一樣,面對傅希如的感受簡直是差著輩的,拘謹倒是過了一段日子就好了,只是也和夫君一樣,敬畏得多。
她雅好音律,嫁妝裡有不少琵琶笛子和琴,雖然說不上才女,到底也稱一句風雅,在父親面前嬌氣任性,但平常也是個執禮守節,端莊嫻靜的模樣,聞聽下人說傅希如過來,當下整理衣裳,站起身看了看,靜候著。
傅希如對她當然話不多,言簡意賅的說了驪山行宮的事,家裡就交給她。
其實順娘進門之後,傅希如就再沒有過問過家裡的細務,這家裡沒有女主人也不是一天兩天,傅希行自己也很通,夫妻二人就能商量。即便有不能決斷的,去問傅希如,多半也是得了一句“你斟酌著辦”而已。
至於公主麼,未成婚前在家裡待嫁的時候,順娘倒是很擔心將來與妯娌的相處。無論是論君臣還是論親戚,都不好下手,公主豈是一般人能輕易處得好的?何況順娘沒學來一點父親的長袖善舞,想到就心裡發憷。
然而實際上,她與公主倒是真正不常見面。公主才生産過,身子不方便,只在最初叫人送過禮,也接她過公主府見了,往後就幾乎沒有機會再聽公主的事,何況公主和府裡不是一套人事,又有自己的湯沐邑,有的是錢財,也忙的是自己的事情,平日來往不過是送禮而已,竟比一般的親戚更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