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時靜默無言,都看著太液池上金波蕩漾,蓬蓬蓮花擠擠挨挨沿著湖岸生長,送來一陣晚香。
傅希如低聲道:“陛下。”
他這一聲倒不像是呼喚,而是一段肺腑之言的開頭。
衛燎被這彷彿直探到心底的聲音一燙,手指一蜷,正扣住他的手指,沒急著回答,先將手指插進他的指縫間,這才若無其事,雲淡風輕的答應一聲:“嗯?”
說出的果然是肺腑之言:“雲橫此人,是一時的豪傑梟雄,可以用,但不可信。”
他說不出雲橫眼下恭恭敬敬的行為有何不妥,然而就那五年對此人的瞭解,也知道衛燎倘若恩賞過頭,恐怕反而不好,養大了胃口,還能怎麼滿足?
一時恭順,究竟算不得什麼。
衛燎愣了一下,點一點頭,聲音越輕:“不過看他好用罷了,如今朝中再沒有那樣的事,節度使固然位高權重,然而朕是不會再挪動他了。”
他真正的心事並非遠在天邊的雲橫,而是近在咫尺的眼前人。傅希如所要的他已經給不了了,而他所要的日後也只會越來越難,本身已然背道而馳,又怎麼殊途同歸,眼下的日子是過一時少一時,也就不能怪他只看眼下,意志軟弱,只想著些情愛的事。
除了片刻溫情他已經別無所求。
傅希如心裡暗嘆一聲,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溫柔中隱含幾分不容抗拒:“你真的懂?”
衛燎就知道他有了變化,雖然口口聲聲稱陛下,然而動手動腳,顯然是很不尊重,不過想起那一日被父親打兒子一樣打了一頓,實在也說不出什麼君威,什麼身份,當下雖然疑惑他為什麼慎重,反複確認,也什麼都說不出,簡短的答了一聲:“我知道。”
他態度倒是好,溫順得叫人無法不歸功於疾風暴雨的教育。傅希如心知自己疏遠他已經是失敗了,於是也不提什麼我要與你恩斷義絕,任憑他靠過來,依偎在一起,靜靜的感受這難得的安謐。
衛燎終究是太年輕,自從先帝崩後就再沒有人能夠對他力行約束,這對他的鋒芒其實是一種損害,正因如此他才成了如今這樣,倘若傅希如生他的氣,自然也會遷怒於自己。當初假如他能更堅持,能夠用盡方法,或者不因少年意氣而鬧成兩敗俱傷,負氣離京的場面,後來許多事興許衛燎就能聽勸,至少能夠軟和一點,再或許他那時候就有痛揍他一頓的勇氣,事情也不至於到了這個千瘡百孔的地步。
治大國如烹小鮮,其中玄機奧妙難以言傳,各人有各人的道要踐行,無論責備自己幾次,傅希如眼下能拿出來的法子,也就是盡己所能了。
他並不是什麼神人,更缺名分,和衛沉蕤聯合,最大的考慮也就是這個方面。僅憑朝中論資排輩,前面少說還有幾個宰相,時間已經不容他結黨營私,做無謂的爭鬥,與其如此,還不如劍走偏鋒,引入公主的新勢力,攪渾水之後取中時機,只盯著自己的目的。
以虎謀皮,殊為不易,已經叫人精疲力竭,傅希如此前更沒有料到自己到頭來居然要擔起教育皇帝的職責,當下神思聯翩,竟難得的覺出幾分獨木難支。
他又摸了摸衛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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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傅希如:啊我受不了了,公主救救我吧!我的老公給你殺!
公主:??????莫挨老子?!
潘妃:我自己搞自己冊封典禮的同妻說啥了嗎?
雲臺縣主:我老男人的未婚妻說啥了嗎?
絲鷺:我無辜捲入謀權篡位大陰謀的小宮女說啥了嗎?
公主:你可不小了哦。
在場的唯二大人傅希如:……都是孩子你說話注意點。
公主:把你家孩子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