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如俯就,衛燎就趁機纏上來,又像是撒嬌,又像是耍賴,窩在他懷裡,好像自己就不能成個形狀。他纏著傅希如其實並不怎麼想由他上藥,然而終究板著一張正經的臉,被推了兩下就乖乖趴在床上,任由對方打量自己的傷處。
先打他一頓,再給他如此旖旎的上藥想象,難免顯得太不是個東西,偏偏衛燎記吃不記打,就喜歡這一套的酷烈與溫柔,被掐著軟肉肆意揉捏了兩把,大腿根就發起抖來,渾身上下都是同一味的綿軟,癱在床榻上一聲不吭,將臉埋進柔軟錦緞裡。
藥膏是清涼的,被溫熱手指推開在滾燙傷痕上,腫的最高的那幾道已經泛出青紫,看上去十分可怖,但也難免叫人生出一種能任意將他搓扁揉圓甚至毀壞掉的自得,不由多摸了幾把,來回揉按,衛燎的大腿戰戰,無法並攏,終於露出一線幽微的狹長窄縫,似乎終於放棄了抵抗,也無法緊閉的一扇門。
傅希如直等到他一聲憋不住的悶哼,才驟然醒悟自己的本意,又挖了些藥膏往上抹。無色的膏體被體溫燻蒸,又被手指揉按,在高熱的肌膚上化成水,黏連一片,閃亮亮的鋪在紅腫皮肉上,難免有些料想不到的別樣意味。
他甚至不知不覺就將掛在手指上的水潤塗抹在衛燎後腰上,才遲緩的意識到這遠遠超出了上藥的範疇。衛燎身形窄長,流暢又雋雅,好似一張鬆弛下來的弓,又好似一段被人拆散理順的弦,透著不由自主的放鬆,懶洋洋的扭過頭來,後背肌肉因發力微微隆起,紅腫的屁股使不上力,連著腰細微的一抽,帶動他一聲吸氣,神情倒還很無辜:“怎麼了?”
他的頭發盡數散落,漆黑如同一握生絲,慵懶的逶迤在胸前,有幾縷還繞著高高昂起的脖頸,已經成了他身上唯一的遮蔽之物。雖然如此,他看起來也仍舊不顯得下流,反而坦蕩又純潔,在展示身上叫人神魂顛倒,又敬畏恐懼的靛藍花紋,完全成年的軀體裡蘊藏著一個只有在至幽至暗處才能熠熠生輝的魂魄。
只是這人並非看起來這樣單純無垢,即使原本懵懂,遇上傅希如忍耐的眼神,也就懂了所有隱忍不發的慾念,裸足踢開腳下纏著的毯子,一腳踩進傅希如的懷裡,用雪白柔嫩的足心四下摸索,要抓住他的慾念,神情倒是雲淡風輕,習以為常的:“你瞧著我心猿意馬早就是司空見慣的事,何必這樣凝重?倒是嚇了我一跳。”
他說的慵懶,多半以為即便這樣隨性的勾引毫無作用,畢竟說了千百次我再也不會愛你了的人,是傅希如沒有錯,卻不料他居然一把抓住自己的腳踝,就勢扯開他的大腿撲了上來,迅疾到來不及躲閃,更來不及反應。
衛燎難得露出幾分呆相,怔怔的下意識搭著他的肩膀,擺出一個不知道要推拒還是要抓牢的姿態,用張開的兩腿擁抱著他。
傅希如的動作倒是不慢,好似忍無可忍一般,抓住他的兩手按到頭頂,甚至不再費心把他捆起來,另一手沿著身體滑下去,掐住他的腰迫使他仰面朝天的貼近自己的身體,三兩下扯開自己的衣袍,就抬起了衛燎的屁股。
衛燎不得不用兩腿緊緊纏住他的腰,讓自己飽受折磨的軟肉不至於太痛,差不多都處在空中。
緊閉的褶皺被急躁的反複揉弄,傅希如咬著他的耳垂,脖頸,胸口,低聲指責:“你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你想要我死,是不是?”
這似乎不像是仇恨的怪罪讓衛燎迷茫,他像個真正初嘗雲雨,久在宮闈,因此矜持又無措的成年人一樣仰著頭任憑品嘗,因不盡不實,莫名其妙的指責而感到委屈,又似乎察覺對方這是被沖昏理智,被他無意之中勾引到發狂的真面目,不免激蕩起來,不自量力的緊緊纏住他,像只蜘蛛抓緊比自己的體格大上好幾倍的獵物一樣牢牢不放,甚至讓傅希如連藥膏都摸不到,只能反複揉弄他不肯開啟的入口,而無法進入。
被壓制著的那個更急切,摟著在胸前尋找某種自己沒有的東西的腦袋,熱切的喃喃自語:“別弄了……就這樣……就這樣進來……我要,我想要……”
分明看似脅迫,實際上是兩廂情願,意亂情迷。
傅希如停了一會,似乎是終究存著一份理智,然而衛燎比他更急迫,奮不顧身的挺著腰往他身上蹭,胡亂扯開他包裹嚴實的領口,一口咬住他脖頸上那個還在滲血的傷口,用舌尖彷彿野貓一般舔舐,終於打破了他最後一絲固執。
衛燎往往有這樣的慾念,要好似一絲不掛的獸類一般被馴服,然而他並未料到這開頭這麼難,又生澀又緊張,帶著遠比想象多的痛意,和不顧一切的瘋狂,叫他連喊叫都沒有辦法,仰著頭無聲的緊抓著傅希如,渾身上下都僵直了。
但是他毫無疑問渴望這種激烈的佔有,和來自傅希如的,因對這曠日持久的糾纏徹底失去抵抗的力氣,而一頭撞入他這個黑暗迷夢中,索性破罐破摔生發出的,同流合汙,末日一般恐怖的慾念。
他早到了這種境地,孤獨等待許多年,終於等來了自己的同伴,和自己一起發瘋。
好似許多年前父親新喪,他在含元殿與傅希如糾纏在一起,情到濃時,他們一起躺在鑾座下的綿密地毯裡,四肢糾纏,衛燎被壓在下面,仰面正好看見富麗堂皇的藻井,金碧輝煌的鑾座,後頭的十二扇屏風,全部都向著他傾倒,四野逐漸漆黑,除了另一個人的喘息一片寂靜,幻覺裡有潺潺流水。
好像整個大殿就這樣沉入地底,容他赤身裸體的躲藏,還有一個人在陪伴他。
這之後他許多年來總是做同一個夢,只是夢裡缺少一個人,叫他只能如同傀儡一樣高高在上的坐著,在地底也做他的皇帝。
這多可怕,因此他絕無可能主動放開傅希如了,沒有他,也就沒有衛燎。
他心知自己的執著充滿了古怪,世人都不這樣,於是臉上學會了淡然,心裡終究還是發著狠勁,不願意去變的。
他知道傅希如也是,必須是。永遠是。
人心易變,然而他就是要強求,求一個同生共死,絕不各自生還。這等執著已經算作瘋狂,然而結果還是叫他滿意。
其實不怪衛燎總是固執己意,不怕傷人,他向來能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東西,自然就不肯將就,隔著咫尺距離,將自己真正要的東西拱手讓人,或者親手推出門去。
他的自矜自傲在傅希如這裡從未碰壁,絕無落空。
前面那麼生澀,不免叫二人都想起年少時候,彼此試探,共同越界,雖然好奇,也足夠激動,然而也擔驚受怕,吃過苦頭。本以為多年之後彼此應該閉著眼都熟稔,更不會手忙腳亂,失了分寸,卻沒料到還有這麼一天。
然而扛過那一陣疼痛,衛燎就嘗到自己想要的味道,傅希如低頭來吻他。這難免叫他想到更多。
傅希如就要成婚了,成婚是為了躲避他,拒絕他,然而終究落到他的網裡來了,且一副心甘情願昏了頭的樣子,一頭撞進來,用毫無掩飾的渴求來纏繞他。
打敗衛沉蕤不在意料之中,衛燎真正亢奮的是他終於打敗了傅希如。他那麼遊刃有餘,那麼巋然不動,到如今終於對他展露出內裡的一塌糊塗,無論是暴戾還是貪婪,都叫他渾身戰慄,喜不自勝。
爭鋒拉鋸十餘載,他終於徹底贏了這個驕傲又自持的人,得到了他不再控制,也不再完美,醜陋猙獰的全部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