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想坦白自己已經無力支撐,卻到底連這個都不能出口,黃金的枷鎖這一刻在他身上熠熠生輝。
夜來衛燎端著燭臺去偏殿看傅希如。
他所言其實不虛,眼下他是不想再見到傅希如了,醒著的時候,因此只好等夜色深沉,赤著腳過來,想看一眼就走。
其實不是,他知道自己要付諸行動的是什麼,甚至都不敢置信自己終究還是要這麼做。
他靜靜盤腿坐在床頭,看著傅希如睡夢中也微微蹙起的眉頭,心想倒是很久沒見過他憂國憂民至此的樣子了,竟覺得還算有趣。
倘若那個時候他能答應傅希如……
世上沒有什麼如果,但是人總是胡思亂想,如果當時他答應,是否事情再糟糕也不會像是今天這樣?他們照舊爭吵,還是天崩地裂,但終究有個理由可以讓他們不再分開?
衛燎長嘆一口氣,示意門外的人進來。
他叫人去詔獄,拿了一套鐐銬。
這其實是臨時起意,然而把傅希如鎖起來,遠比把他關起來叫他心動的多,即使明知道這是多深的折辱,還是忍不住動心。
這一套不重,因為詔獄關的囚犯都是官員家眷,老弱婦孺,太沉重的鐐銬並不方便。衛燎略讓開一點位置,看著人顫巍巍的給傅希如扣上鐐銬,垂下眼睫,隱約覺得有些不該有的快意。
最後一條鎖鏈交給他,衛燎伸手掂一掂分量,抬手往傅希如脖子上扣,咔噠一聲,他扣死了的同時,傅希如睜開了眼睛,正好迎上他的臉。
一時靜默。
衛燎一眼掃過去,方才就已經深覺這舉動不妥的礙眼者自然迅速退下。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麼,避過傅希如已經漸趨平靜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做得過分了,且十分荒唐,本心裡並不是真想這麼做,然而眼下也後悔不得了。
他想讓傅希如開口說些什麼,又因為預料不到他究竟準備說什麼而頗懷忐忑,於是兩個人都靜靜等待著。
良久,傅希如翻了個身,帶動鎖鏈嘩啦啦響,衛燎一抬頭,發現他已經背對著自己,毫無要開口的意願,甚至都不想看他了。
這是比勃然大怒更深的失望。
於是衛燎又抖著手去開鎖。他倒是沒有接觸過這東西,然而要弄懂又不難,一面不知道自己這是折騰什麼,一面又出爾反爾,原本覺得有趣的東西只看了一瞬間就覺得承受不能,匆忙除去,他心裡實在百感交集,一低頭就看到眼淚直落到傅希如身上,打在衣料上頃刻就滲透進去,越發叫他茫然無措。
傅希如察覺到濕意,終於又轉回身,無奈地嘆息:“你到底想要什麼?”
這多半是眼淚的功勞。
其實他明知道倘若自己肯服軟,露出可憐的神情,掉兩滴眼淚,遠比緊閉著蚌殼一言不發,或者亂發脾氣要容易讓傅希如認輸的多。可這樣行跡就太明顯,不是上選,於是總是不想走到這一步。
卻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當下實在忍不住挫敗感,和縈繞不去的自己把一切搞砸了的念頭,衛燎終於忍不住一頭栽進傅希如懷裡,揪著他的衣服,任憑眼淚往下流。
傅希如沒問出他的真心話,倒招來了他孩子氣的一場哭泣,良久伸手摟住他的後頸,靜靜望著頭頂承塵,從胸臆中感到一陣疲憊與倦怠來襲,無數溫軟潮水突破硬殼,把他們二人浸沒在裡面。
好像一切心軟都發生在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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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衛燎就……慫嘰嘰的吧。真正的監禁劇情這兩個是走不出來的。傅希如有一百種方法讓熊孩子連哭帶嚎叫爸爸。衛燎要的也不是關起來鎖起來,他要始終如一,你永遠愛我,任打任罵任勞任怨一輩子。被家暴是活幾把該)
不過這段劇情是皇帝大大家暴忠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