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憚於對自己承認,從一開始他就情根深種,這件事徹底改變了他,讓他心中所謀劃的,其實都圍繞著衛燎而進行,即使到今日也是這樣。
可他在世上已經沒有多少可留戀的了,即使衛燎讓他昏了頭,意亂情迷近乎自尋死路,也不好舍棄了。糾纏到死固然可怕,然而比之更可怕的就是他像是一堆燃燒過的灰,死氣沉沉,什麼也不渴求,什麼也沒留下。
衛燎不肯放手,他又何嘗不是呢?倘若尋找不到什麼辦法能夠兩全,或被命運慷慨饋贈,他也只有照著衛燎那固執的意願,和他共赴黃泉了。
興許是拘於這堪稱瘋狂的念頭之中太久,想到同生共死,反而叫他察覺出一絲甜蜜。這甜蜜來源於思緒上繫著的另一個人,也來自於他的苦痛。
想到這兒他居然感覺到些春風一般的溫柔。
衛燎在冷風裡站了片刻,終究下定決心,試探著到前面去看看。打探訊息這回事其實無需他親自做,只是讓他穩坐等待也行不通,既然心急如焚,也就只有自己做點什麼。
這偽裝之下他自己都認不清自己是誰,雖說羞恥,但也算安全,倘若可以,做點什麼總比呆站著胡思亂想好得多。
直到他迎面撞上傅希如。
判斷眼前這黑影是誰用了一瞬間,衛燎渾身發僵,試圖轉身就跑。他還沒忘記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模樣,要是被發現真實身份……
他倒是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不要臉了,但這讓他想都不敢想。
傅希如似乎是喝醉了,淡淡的烈酒氣息很快逼近,一把抓住了衛燎的手肘。
這是什麼意思?
衛燎渾身發僵,背對著傅希如站在原地,感覺到後背貼上來沉甸甸的觸感,而自己就動彈不得。熾熱呼吸擦過耳鬢,傅希如把他抱進了懷裡。
他知道風流郎君的言下之意,也知道傅希如絕無可能為他守身如玉,這不僅毫無意義,且也沒有必要,但卻不想目擊他怎麼與別人柔情蜜意。
方才那一個照面絕不足以讓一個醉鬼辨認出一張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面容,也就不會知道這是誰,只以為是個平康坊中的美人,隨處可見,隨手可摘的一朵花。
衛燎心裡嫉妒得滴血,死死咬著牙,終於發現自己並非慷慨的人,更不能被“這是必然的結果”這種理由而說服。
他恨不得把這時候百味雜陳的痛與苦都報複在傅希如身上,但實際所做的卻是像被嚇壞了一樣瑟瑟發抖,掐著掌心保持一線理智,想找個辦法脫身,別被傅希如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只是不知道傅希如醉到了什麼地步,他還不敢說話。
好在這檔口傅希如還可以說話,他摟著身披白狐裘的女裝衛燎,或者說,摟著一個隨手抓住的美姬,低聲說:“你怎麼在這兒?”
衛燎更不敢回頭,被他這句曖昧不清的話一驚,整個人都動彈不得,只幅度很小的搖頭。
傅希如的唇若即若離落在他後頸上,柔軟的白狐皮毛被剝開,他無助的後頸光潔如新雪,暴露在傅希如眼前。
倘若說這都不算調戲,那就沒有什麼算是了。
衛燎不爭氣的腳下發軟,他還沒忘記自己這因女裝而怪異的感覺,也沒忘記傅希如這會撩撥的是個根本不認識的陌生女人,他又是嫉妒,又是心動,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只固執的知道不能被傅希如發現真相,他丟不起這個人。
傅希如似乎也並不急著讓他轉身,或者說話,撫摸了幾遍他的後頸,讓那新雪染上薄薄緋紅,就轉而摟住他的腰,衛燎下意識掙紮起來,而傅希如居然低聲笑了笑:“聽話。”
他也這麼哄其他人嗎?
衛燎勃然大怒,又不得不憋屈地什麼也不做,咬牙忍耐。平常他倒是很享受傅希如偶爾的縱容與霸道,像對待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哄他,“聽話”,“乖乖的”,但他對其他人怎麼能這樣?
其他人憑什麼?
傅希如幹脆一把將他抱起,一手摟著他的肩頭,一手穿過他的膝彎,狐裘光滑綿密,衛燎關不住一聲驚呼,下意識把臉埋在他胸口,死死抓住了他的肩膀,進而摟住了脖頸。
他不要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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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衛燎對自己其實有很大誤解啊。一個女裝pay就被嚇得屁滾尿流,被撩兩句就勃然大怒,他能不傷肝不傷肺到今天,無非是傅希如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