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初定睛一看,那是一塊灰白色的石頭,上面泛著斑駁的黃褐色,稜角分明,邊緣銳利,除了顏色有些異於普通石頭之外,倒是看不出什麼特別的。
她好奇道:“這是什麼?”
唐懷瑾見了,笑道:“夫人不妨猜上一猜。”
聽罷這話,蕭如初便伸出手去,將那石塊拿起來,發現入手極重,完全不像一塊石頭的重量,她驚訝道:“這……”
這種情況,她曾在書上看到過,只是還是第一次見,不由猜道:“是礦石麼?”
唐懷瑾笑了,道:“夫人真厲害,這確實是礦石。”
他說著,從蕭如初手中接過來,舉起看了看,道:“是銀礦。”
唐懷瑜抱怨道:“為了這塊石頭,我可是被一條狗追了大半個山谷,差點從山上滾下來,不過,若是沒有親眼看見,我倒真的不敢相信……”
他說著,又將目光投向了那塊石頭,道:“現在該如何處理?”
蕭如初彷彿是明白了點什麼,恍然道:“這便是……唐府在淮州做的事情?”
“私採銀礦。”唐懷瑾將那礦石輕輕放下,道:“按照我朝律法,當徒三年,流二千裡。”
房間裡瞬間寂靜下來,過了一會,唐懷瑜的聲音輕飄飄地響起:“妙極了,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唐府那一群人的嘴臉了。”
唐懷瑾沉思片刻,道:“此事你不必插手了,等過些日子,我們返程回洛京便是。”
“好罷好罷。”唐懷瑜伸了一個懶腰,打個噴嚏,又看看自己一身的泥灰,嫌棄道:“我先回房了。”
唐懷瑜走後,蕭如初若有所思道:“你早就知道了?”
唐懷瑾笑眯眯地道:“夫人指的什麼?”
蕭如初並不說話,只是看著他,微微抿起的唇角泛著一點笑意,顯然是瞭然,唐懷瑾笑了出聲,道:“什麼都瞞不過夫人。”
他頓了頓,又點頭道:“不錯,我來淮州前,確實有一些訊息,夫人可還記得,唐府的秋聲園?”
蕭如初愣了一下,不防他突然提起這事情來,一說到秋聲園,她立刻便想起那園中住的那名老婦人,遲疑道:“記得……”
“那名老婦人是唐府曾經的下人,”他說著,又補充道:“算得上是老僕人,知道不少唐府從前的密辛。”
蕭如初聽著這話,顯然那名老婦是前唐府主人家的下人,她之前便覺得疑惑,唐高旭在謀奪了親兄長的家産之後,為何還要留著一個下人,如今唐懷瑾再提起,她忽然便明白了什麼。
果不其然,唐懷瑾斟酌著道:“夫人大概是不知道,其實唐家往前面數數,可以追溯至前朝,夫人猜猜,那會兒的唐家祖先是做什麼營生的?”
這哪兒能猜得準?蕭如初搖搖頭:“是什麼?”
唐懷瑾笑道:“乃是一窩草寇。”
蕭如初驚奇,無論如何她也想不到,唐家從前竟然是做土匪的,她情不自禁地又打量了唐懷瑾幾眼,身形清瘦修長,但是怎麼看都是一介斯文書生的模樣。
見她這般,唐懷瑾不由好笑道:“夫人在想什麼?”
蕭如初微窘,他接著道:“當時的唐家祖先,在一處名為燕子峰的山頭做了十來年的草寇,後來前朝覆沒,新朝建立,眼看匪寇並非長久之計,便又下山做起了正經營生,走南闖北,販賣起貨物,很快便富裕起來。”
“而只有幾乎無人知道,燕子峰才是唐家人發家的秘密。”
“燕子峰下埋藏著一座銀礦,但是由於我朝有律令,一切礦産皆為官府所有,禁止民間私自開採,一經發現,抄去家産,並主事人鞭笞一百,徒三年,流二千裡,若情節嚴重者,徒十年,流三千裡。”
他不疾不徐地道:“唐家祖先自從家業有了起色之後,便低調行事,輕易不會提起此事,偌大一個銀礦,倘若當真上報官府了,自然是捨不得,這事情便當做一個秘密,只傳給嫡子。”
“但是家父是個心軟和善之人,藏不住事情,否則一介下人,也不能得知這等密辛了,再加上他認為唐府已經家世雄厚了,不必再指望著這銀礦,子孫後代也能砥礪奮進,自創前程,倒不如將其上報給官府,也好撈得一個名聲,誰知走漏了風聲,叫唐高旭無意間聽到了這件事情,但是他不知銀礦究竟在何處,左思右想,逼問家父,兩人起了爭執,於是,唐府當夜便起了一場大火。”
說到這裡,唐懷瑾拈起一枚棋子,看了看,落在棋盤中,道:“那名老婦,卻因此逃過了一劫,一直拖到去年,才把銀礦所在之處告訴了唐高旭。”
蕭如初倏然一驚:“所以,你才會在去年走商之時,遭遇劫匪?”
唐懷瑾一笑,微微彎起的眼睛裡泛著冷芒:“沒錯,那老婦擔心唐高旭會痛下殺手,知道自己活不長久了,便又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我。”
蕭如初蹙眉:“你去走商之前,便已經知道了這事情?”
“夫人猜得真準,”唐懷瑾笑道:“我不過將計就計罷了,只是……”
他說著,又笑了起來,陽光從窗戶外透進來,將他的側臉邊緣勾勒出俊美的線條來,他輕輕一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叫我遇見了夫人,否則……只怕唐家日後覆沒了,也不知道其中緣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