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壽辰早就過了, 因為重病不起,也就只能草草辦了了事,再加上鬧鬼的事情,眾人也都沒了什麼慶賀的心思, 原本準備的壽宴戲臺子的一應事務都用不上, 白白花費了不少銀子,柳氏的臉色看上去都有些不愉了。
沉重的陰雲籠罩在眾人心頭, 倒只有明清苑這邊不是太當回事, 聽了玉露那些抱怨的話,玉綴笑她道:“怎麼?你怕了?”
玉露連忙道:“誰怕了?小姐都不怕, 我怕什麼?小姐說了, 這世上沒有鬼,再說了, 不止咱們小姐,姑爺也是不怕的。”
她說著,眼睛往東廂屋子一瞥, 道:“咱們明清苑,沒一個怕的。”
玉綴笑道:“是是是,那你晚上可別來我房間賴著不走啊。”
此時蕭如初正被唐懷瑾拖著下棋,她的棋藝雖然差,但是進步得很快,用不了幾次,便不必唐懷瑾故意讓子了,兩人下起棋來, 倒也有幾分樂趣。
唐懷瑾一手支著頭,指尖的黑子輕輕地磕在桌沿上,發出十分有節奏的輕響,蕭如初盯著棋盤,目露深思,似乎還沒想好在哪裡落子,唐懷瑾也不催她,只是這樣看著,面上神情溫柔。
蕭如初好半天才落了子,道:“該你了。”
唐懷瑾隨手落了一子,將一線白子封死,笑眯眯地提出幾枚棋子,謙虛道:“承蒙夫人相讓。”
蕭如初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的疏漏,氣餒之餘,忽而道:“怎麼這幾日不見四弟?”
“懷瑜?”唐懷瑾抬頭,道:“我讓他出門去辦一點事情了,約莫要過一陣子才會回來。”
蕭如初知道他還有別的産業,不為唐府所知曉的,比如世味茶樓,聽說另外還有兩個酒樓,和兩個布莊,但是蕭如初沒有細問,雖然她知道,只要她開口,唐懷瑾便會告訴她,事無巨細,清清楚楚,甚至能列個冊子來給她看。
盡管如此,蕭如初還是沒有問,她也不知為何,望著眼前這人,斯文有禮,偶爾會耍賴使壞,還有些小心眼,但是撇去這些無關緊要的,當真算得上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了。
這樣一個人,是她的夫君,待她一心一意的好,就彷彿……就彷彿是白白撿來的一般,蕭如初自認為自己的運氣一向不大好,不由生出幾分忐忑不安來,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夫人?”
唐懷瑾的聲音驚醒了她,蕭如初回過神來,有點茫然地抬眼,卻見對面那人含笑指了指棋盤,道:“該夫人落子了。”
一局棋心不在焉地下完,蕭如初輸了半目,想來是唐懷瑾又讓著她的緣故,蕭如初也不說破,只是將棋子收起來,唐懷瑾看了看窗外,忽然道:“夫人,天色正好,不如我們去花園走走?”
此時正是傍晚,一抹斜陽從西邊照進庭院,將天邊的雲層都染成了金紅的顏色,尤其漂亮,蕭如初想了想,覺得這幾日也甚是悶,便欣然答應了。
玉露聽他們兩人要去花園,連忙扔下手頭的事情要跟上去,卻見唐懷瑾擺了擺手,笑道:“你不必來,我與夫人去便可。”
玉露應下,唐懷瑾便搖著輪椅,與蕭如初一道出了明清苑,等路過前院時,吹綠見他們似乎要出去的模樣,忙追出來,殷勤道:“少爺與少夫人是要去哪裡?可需要奴婢隨侍?”
唐懷瑾擺了擺手,還未說話,蕭如初便上前一步,將輪椅推著出了院子,唐懷瑾見她沉默不語,不由笑著問道:“夫人怎麼了?”
蕭如初方才見著吹綠,心頭便不大妥帖了,眼下又聽見他含笑發問,便淡淡道:“方才忘記問夫君的意見了,不如妾身去將吹綠喚回來?她做事倒也謹慎,想來比玉露要好不少。”
唐懷瑾忽然笑了起來,倒也不為她這突如其來的小情緒而不滿,只是道:“我誰也不要,夫人,就咱們兩個便挺好的。”
說來也奇,聽了這話,蕭如初方才心裡起的那點小疙瘩立刻煙消雲散了,心情舒暢了不少,她沒有接話,只是微微抿著唇,推著唐懷瑾順著遊廊一路往垂花門的方向去了。
沒走幾步,她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火氣息,其中夾雜著刺鼻的香氣,像某種劣質的薰香,她心頭一動,好奇地左右環顧,道:“這是什麼味道?”
聞言,唐懷瑾仔細嗅了一下,遲疑道:“倒有些像線香……”
沒走幾步,兩人便看見那氣味的源頭,遊廊柱子下,點著一支蠟燭,和三根線香,旁邊放著一面銅鏡,鏡子上擺了一杯水,還有一把散落的生糯米。
唐懷瑾挑眉笑道:“看來那高人已經挑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