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蕭如初的心情便稍稍平複,玉綴又新取來一隻香匙,叮囑道:“小姐還是小心些,仔細別弄傷了手,這陶的瓷的,割傷了可就麻煩了。”
蕭如初將碾得細碎的茶末一點點加入香粉中,想了想,問玉綴道:“我從蕭府過來,那些嫁妝銀錢如今還剩多少?”
玉綴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先是一愣,爾後才回道:“小姐稍待,奴婢去取來禮冊給您瞧瞧。”
她說著便去了,不多時回轉來,手中多了一卷冊子,攤開給蕭如初看,道:“這些俱是小姐出嫁時,蕭府給準備的嫁妝禮錢。”
蕭明遠雖然向來不甚重視蕭如初,但是他卻十分重視唐府這一門姻親,所以即便蕭如初是個不受寵的庶女,那嫁妝禮錢都是按照嫡女的規制來的,倒是分毫沒少,忍著肉疼也要湊齊了。
蕭如初粗略一看,光銀子便有二百六十兩,幾乎相當於一間布莊半年的利潤了,另有布匹綢緞,彩緞衾褥,木器傢俱,各式瓷器,以及釵環配飾,足有三十臺之多。
她將那禮冊看過之後,便道:“我知道了,你收起來罷,”想了想,又叮囑玉綴道:“唐府每月的份例暫且不必動,若有需要,先與我說。”
玉綴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並沒有多問,帶著冊子離開了。
蘇姨娘死了,就彷彿一顆石頭悄無聲息地沉入水底,連漣漪都未曾驚起來,唐府並沒有為她發喪,據下人們說,連牌位都沒有給她安排做,還是唐懷琛自己去找匠人刻來的,但是正房大院又發了話,便是刻了牌位,也不許供在唐府。
過了幾日,蕭如初見到唐懷琛,他正靠在廊柱下,盯著面前的空鳥籠子愣神,整個人消瘦而憔悴,連蕭如初都差點沒認出他來,哪裡還像當初見到的那位翩翩少年?
他見了人來,先是往後退了一步,貼緊了廊柱,眼睛這才漸漸抬起,見是蕭如初,語氣有些艱澀,道:“三嫂?”
蕭如初抿了一下唇,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聽唐懷琛繼續道:“他們沒讓我看看我娘……”
蕭如初沉默著,聽他的語氣微微顫抖:“他們甚至沒等我回來……我連我娘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我……”
少年的聲音中帶著壓抑的哭腔:“我就想看看她罷了……”
他的話中似乎浸滿了水,稍微一碰便會有什麼流下來一般,但即便是這樣,唐懷琛通紅著一雙眼睛,最終並沒有哭,過了許久,他才略帶著茫然地抬起頭,看著蕭如初,道:“叫三嫂見笑了,我先回院子去了。”
他說著,轉身走了幾步,而後彷彿想起來什麼,又回過頭來,目光仍舊望著地面,低聲道:“不然……不然三嫂去找三哥吧?三哥會待你好的,不要留在這裡了,唐府不是一個好地方。”
少年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有些蕭索而落寞,蕭如初目送著他的背影轉過遊廊,這才收回來,玉綴輕聲道:“小姐?”
蕭如初猛地回過神,玉綴問道:“咱們還去佛堂麼?”
“走吧。”蕭如初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
兩人繼續順著遊廊往前走,天色將將擦黑,前面便是正房大院,遠遠望去,簷角的氣死風燈已經點了起來,散發著暖黃的光暈,燈火通明,一派熱鬧,夜風拂過,在這夏季的傍晚,蕭如初只覺得一股冷意蔓延上來。
沒走幾步,便到了垂花門附近,迎面過來兩個人,前面那個手裡提著一盞燈籠,待一走近,蕭如初才發現那是唐懷瑢,遂停下步子,禮貌喚道:“大哥。”
唐懷瑢只是點點頭,他本就不是多話的人,此刻見了蕭如初,也就隨口道:“三弟妹是要出去麼?”
蕭如初道:“正要去佛堂送經書呢。”
唐懷瑢嗯了一聲,又道:“天色晚了,三弟妹還是早些回院子的好。”
蕭如初應了,側身先讓他過去,燈籠昏黃的光照著,腰間有什麼東西在眼角一閃而過,蕭如初猛地抬眼去看,登時心中驚住了。
那是一枚白玉花鳥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