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她轉念一想,又道:“罷了,那就不薰香了。”
蕭如初好笑,卻見師雨濃嗅了嗅,問道:“你身上的香氣好聞,涼絲絲,甜森森的,是什麼香?”
蕭如初愣了一下,才道:“你說我身上燻的這個麼?”
師雨濃點頭,道:“我聞著,覺得比方才那個什麼舊局要更好聞呢,是你自己調變的麼?”
蕭如初道:“這香是我從前調的,有些年頭了,叫青山貫雪,你喜歡麼?”
師雨濃把這個名字翻來覆去唸了幾遍,笑道:“喜歡,這名字好聽的緊。”
蕭如初見她性子可愛,便道:“我那裡還有一盒,送給你罷。”
師雨濃眼睛頓時一亮,驚喜道:“當真?”
蕭如初不由笑道:“自然是真的了,你住在哪裡?回頭我讓丫鬟給你送過去。”
師雨濃笑眯眯地報了自家的住所,又道:“那我可厚著臉皮佔你一回便宜了,你千萬不要忘記了。”
兩人正說著話,師雨濃問拿著貨架上的香發問,蕭如初便撿一下簡單的說給她聽,兩人正說得興起的時候,蕭如初聽見旁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令她不由回過頭去看,然後一愣。
那正在與店鋪內夥計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秦流,蕭如初還記得大悲寺一別之後,他派人送來了一包山梅花,南鄉站在秦流身後推著輪椅,見了蕭如初,先是驚訝,然後立刻低頭與秦流說了一句什麼,秦流便抬起頭看過來。
他與那夥計又說了一句什麼,南鄉便推著他過來了,秦流向蕭如初打招呼道:“夫人,好巧,來買香麼?”
蕭如初道:“只是過來看一看罷了,秦公子也是來買香?”
秦流笑了一聲,道:“我與這裡的掌櫃有些交情,本是來找他的,沒成想他今日不在,”他說著,又看向一旁的師雨濃,道:“這位是……”
師雨濃好奇地看了看他的腿,開口道:“我叫師雨濃,公子貴姓?”
她的目光雖然好奇,但是並不會讓人生出厭惡,秦流也不甚在意,只是道:“免貴姓秦,單名一個流字。”
他又含笑對蕭如初道:“對面的茶樓便是在下開的,既然今日這樣巧,不知能否有幸請夫人與師姑娘喝幾杯粗茶?”
聞言,師雨濃不由驚詫道:“原來世味茶樓是你家開的?”
不怪她這樣驚訝,世味茶樓從前不過是一個小茶館罷了,開在西市,後來不知怎麼,經營頗好,漸漸便有了聲色,把西市的茶樓都比下去了,再後來,又搬來了東市,現在已經是洛京城中最大的茶樓了,但凡好茶的人,都會慕名而來,據說每天來這裡喝茶都要先預訂位置,否則便等開市了提前趕來,也是沒地方坐的。
得知這樣一個茶樓的東家竟然就是眼前的男子,師雨濃驚訝之餘,心底又生出幾分唏噓,在她看來,秦流容貌俊朗,又頗有手段,然而卻是個殘疾,真真是可惜了。
不過她心中雖然這樣想,但是好歹還有些分寸,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在表情上露了些許端倪,蕭如初見了,便立刻將話頭扯開,對秦流道:“既然如此,那便叨擾秦公子了。”
“哪裡,”秦流哂然一笑:“夫人這邊請。”
南鄉推著他出了禧榮坊的大門,蕭如初便與師雨濃一同跟在後面,才一抬頭,便見著對面有一座二層小樓,下面的匾額上以正楷寫著四個大字:世味茶樓。
門前的廊柱上刻著一副對聯:一杯春露暫留客,兩腋春風幾欲仙,字跡古樸,筆力勁挺,頗有幾分灑脫之氣,一行人進了茶樓,大堂中的茶桌並不多,而且都相隔甚遠,中間以屏風擋住,使得每個茶桌都像一個小小的雅間,茶客們說話聲音並不大,多是喁喁私語,並不會打擾到他人。
南鄉推著秦流穿過大堂,出了門,後院卻別有天地,兩旁都是遊廊,當中是庭院,假山流水,花木扶疏,還有一架半人高的小水車正吱嘎地轉悠著,流水聲嘩啦啦的。
順著遊廊走到底,便又是一座園子,門口有幾名小廝垂手而立,見了人來,連忙行禮,待進了園子,便是一座二層小樓,有一名小廝迎出來,將一行人領到雅間坐下。
雅間的窗戶半開著,外邊不知是從哪裡傳來了流水的聲音,潺潺如春雨一般,窗下種了一株石榴,此時榴花似火,點綴在碧綠的枝葉間,襯著雕花窗扇,不覺俗氣,反而顯出幾分雅趣來。
師雨濃好奇地左右看看,道:“這還是我頭一回正經來茶樓喝茶,從前看一群人湊在一堆喝茶,覺得好沒意思,是以每逢兄長們呼朋喚友,邀我去,我都是拒絕的,早知道如此,倒該跟著他們去喝幾次。”
聽罷這話,秦流便笑道:“師姑娘若是得空,日後可以常來小店喝茶。”
他說著,又看向蕭如初:“夫人可喜歡喝茶?”
秦流說話時候,聲音總是會有一種特別的韻律,由別人說來,或許會顯得十分不倫不類,然而秦流的嗓音幹淨,說起話來,讓人聽著便十分舒服,師雨濃想了想,覺得他倒是很像兄長們口中所說的雅士了。
不過……為什麼每次聽他稱蕭姐姐為夫人的時候,聽在耳中,特別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