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起身往隔間去了,玉露見了,不由小聲道:“這女子好生傲氣。”
但即便是傲氣,在她的一舉一動中,也是無比的和諧,並不讓人覺得厭惡冒犯,反而生出幾分清冷之感,蕭如初倒是不以為意,不多時,那雁娘便回轉身來,手中捧了三個香盒,開啟其中一個,推至蕭如初面前,道:“夫人看看這個。”
那香盒中放了三粒香丸,只有小拇指大小,蕭如初拈起一粒來,湊近嗅了嗅,氣味甘甜,有些像梔子花,其中又夾雜了一絲嫵媚的氣息,聞得久了,餘味便漸漸轉為溫和,倒是十分適合女子使用。
蕭如初將那香丸放下,好奇問道:“這裡面可是加了熟沉香?”
那雁娘聞言,驚詫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倒是和氣了許多:“看來夫人對香料也是頗有研究的。”
蕭如初輕笑一聲,道:“略知皮毛而已。”
這話卻是謙虛了,能從合香中直接聞出來其中一味原香料,可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做到的,那雁娘看蕭如初又去拿第二個香盒中的香丸,放在鼻端仔細地嗅著,過了片刻,她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來。
雁娘不由問道:“怎麼了?”
蕭如初正欲回答,旁邊又坐下來一名少女,梳著未出閣的發髻,釵環配飾皆精緻無比,看那衣裳穿著,不像是尋常人家能穿得起的,想來定然是非富即貴。
少女才一坐下來,便驅趕著身旁的幾個婢女,語氣不耐道:“你們都走遠點,這屋子裡暗得很,擠過來作甚?”
那幾名婢女聽了,便趕緊退開,少女側頭看了看雁娘面前擺著的香丸,道:“這是個什麼香?”
雁娘抿唇回道:“這裡有三種香,不知小姐問的哪一種?”
那少女隨手指了指蕭如初手中的香丸,道:“這個。”
雁娘道:“百濯香。”
少女聽了,疑惑道:“這名字怎麼這樣奇怪?”
雁孃的眉角微微抽了一下,才不動聲色地道:“此香傳聞是前朝某一位帝王的寵妃所用,此香既可燻用,又可懸佩,倘若燻入衣物中,水洗百次,而香氣不散,故稱為百濯香。”
少女驚訝道:“這麼厲害?”
玉露卻咦了一聲,脫口便道:“小姐,咱們不是調過這樣的香麼?奴婢怎麼覺得,比這個要好聞?”
她這一句,把雁娘和那少女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蕭如初心裡嘆了一口氣,放下香丸,語氣平靜地道:“每一種香的用料不一樣,調變方式各有異同,用香之人的喜好也不一樣,哪裡就有這個比那個好聞的道理?”
雁娘卻道:“夫人這話錯了,須知這世上雖然有千百種香料,但是這制香一道,卻是一分一毫也錯不得的,有些香氣味相沖,多一分則太重,少一分又壓不住,同樣的香方子,若是錯了一步,那最後製出來的香,就是大不一樣的。”
這話卻是不相信玉露說的那一句話了,蕭如初明瞭她的意思,並不在意,只是笑道:“雁娘說得也有道理。”
那雁娘卻似乎對玉露之前說的那句話耿耿於懷,追問道:“夫人當真也調變過這樣的香?”
蕭如初猶豫片刻,回道:“是……不過與這百濯香是大不相同的。”
雁娘將信將疑道:“那就奇了,除了百濯香,奴家還從未聽說過有別的香氣味能持續這樣久的,不知夫人調的那香叫什麼名字?”
蕭如初略微停頓了一下,告知道:“名為雪泛春,我也是從古書上看到的方子。”
雁娘把這個名字翻來覆去唸了一遍,皺著眉道:“倒是耳熟得緊,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她說著,目光掃過案幾上的三個香盒,便又站起身來,道:“請夫人稍待,我去去便回。”
雁娘說著匆匆去了隔間,那少女百無聊賴地捏起一粒百濯香丸,湊過去聞了聞,道:“不算很香嘛?怎麼還能經得住水洗百次?”
蕭如初聽了,便解釋道:“一般香氣愈濃烈的香丸,氣味持續的時間越短,少則數個時辰,多則一兩日,便會散去,反而是香氣清淡的香,保持的時間越長。”
那少女好奇道:“這是個什麼道理?”
蕭如初想了想,問道:“不知小姐可喝過茶?”
少女道:“自然是喝過的,不過這香料與茶又有什麼幹系?”
蕭如初耐心地道:“這香便如同沖茶一般,初初時覺得香氣濃,但是沖了一二遍,茶的香氣便會淡許多,此時再沖四五遍,氣味卻不見得再有變化了,香料亦如是,越是濃,散得便越快。”
那少女細細一想,覺得確實是這個道理,便笑道:“你懂得好多,我叫師雨濃,你叫什麼名字?”
蕭如初報了自己的名字,師雨濃便拉著她說起話來,沒幾句,雁娘從隔間出來了,手中捧著兩個香盒,對蕭如初道:“之前是奴家失禮了,夫人不如看看這兩種香,是否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