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初抬頭一看,卻見明清苑已經近在眼前了,便與他別過,帶著玉綴回院子了。
玉露正在前院的門廊下坐著呢,一手拄頭,靠在門下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如同小雞啄米似的,蕭如初好笑之餘,又覺得心中暖意更甚,連忙上前推了推她,玉露一個激靈,醒轉過來,揉了揉眼睛,迷糊喚道:“小姐回來了。”
蕭如初道:“怎麼在這裡睡?”
玉露打了一個呵欠,困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嘟囔道:“這不是看小姐沒回來麼?小姐去一趟,沒什麼事罷?”
蕭如初笑了笑,道:“沒有的事,過去喝茶罷了,你快去睡下吧。”
聽罷這話,玉露這才放下心來,想是困得很了,一路踉蹌著往自己的屋子去了,玉綴把宅門關緊,又上了栓,小聲道:“小姐也去睡吧,都快子時了。”
蕭如初經過晚上這麼一遭,其實並沒有多少睡意,但是聽了這話,也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今晚不必守夜,也去睡吧。”
玉綴還要再說,便被蕭如初推進屋子裡了,含笑道:“你睡吧,我自己一個人,難道還睡不了了麼?”
玉綴見她如此,便只得道:“那小姐倘或有什麼事情,只管大聲喚奴婢便是。”
蕭如初替她合上門,粗啞的門軸聲在寂靜的院子裡響起,最後歸於平靜,夜涼如水,她攏了攏衣裳,往後院走去,寒涼的夜風吹拂而過,她抬起頭來,院子角落的那一棵梧桐樹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種事情她也不是沒有碰見過的,但是被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拉去背黑鍋,蕭如初即便是再從容淡定,深夜獨處時,也覺得心中到底是意難平。
沒有人願意聽她說什麼,所有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瞧熱鬧的姿態,這裡和蕭府有什麼不同?
倘若今天,唐懷瑜沒有來攪局,又會變成什麼樣的情況?她即便是死不承認,不願意認下這件事情,那又如何?這可是唐府,她算什麼?
一個連丈夫的面都沒見過的新婦?
蕭如初滿腹思緒,只覺得眼前一暗,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東廂門口,她有些躊躇地推開屋門,目光首先便落在對面的窗扇上,窗子關的好好的,她心中稍定,便轉向隔間。
此時已是深夜,萬籟俱寂,蕭如初摸索著點亮了燭臺,書案上仍舊擺著那半闕小令:晚晴風歇,一夜春威折,脈脈花疏天淡,雲來去,數枝雪。
字跡遒勁自然,筆勢飄若浮雲,頗具風骨,如行雲流水一般,寫這字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彷彿聽見了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笑,燈花漸漸地長了,傾倒在一旁,燭火緩慢地暗淡下去,恍惚中,她看見一隻修長的手,推開窗扇,外面白雪簌簌,淩亂地飄下,順著窗戶落在書案上,片刻便化為點點晶瑩的水珠,那隻手輕巧地從筆架上取下一隻小狼毫,蘸上濃墨,開始在泛黃的宣紙上書寫起來。
蕭如初抬起頭來,極力想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卻只是模糊一片,彷彿蒙上了一層紗一般,不知過了多久,寒意漸漸侵襲而來,蕭如初猛然驚醒,手中的宣紙悠悠飄落,環顧四周,滿室漆黑,那燭臺不知何時已然熄滅了。
第二日便是端陽節,天氣眼看著還算晴朗,太陽被稀薄的雲層遮住了,不多時,竟然又開始下起小雨來,蕭如初站在正房簷下,看小雨清潤潤地落在瓦片上,發出如絲般綿軟的聲音。
玉綴撐著傘從前院過來,見了蕭如初穿著單薄的中衣,趕緊加快腳步,嗔怪道:“小姐怎麼出來了?”
她說著放下雨傘,將蕭如初領進正房,玉露剛好打了熱水進門,兩人伺候她梳洗完畢,便又要去東跨院給柳氏請安。
才一進院子,便見著謝氏在前面,她回頭來看了一眼,招呼也沒打一個,便扭頭進了小廳,蕭如初無甚反應,待後腳進了屋子,卻發現只有謝氏和柳氏兩個人,平日裡十分勤快的楊氏不知為何,今日早上卻沒來。
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十分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