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初故意含糊了具體位置,眾人也是無語,東跨院的房頂這麼亮堂,隔老遠就能見著,但是有大桂木的地方,顯然就是往前院去的垂花門附近了。
柳氏緩和了神色,道:“他與你說了什麼?”
蕭如初露出一個怯生生的笑,柔順答道:“我與四弟問過好,又問他是不是也去給夫人請安,他沒說話。”
柳氏疑惑道:“沒說話?”
“是呢,”蕭如初道:“我瞧著他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倒像是得了病一般,沖我擺了一下手,便往前邊去了。”
柳氏皺了一下眉,正欲說什麼,卻聽有丫鬟來回道:“四少爺方才遣了人來,說是得了急病,一大早出府瞧病去了,今日便來不了東跨院請安了,請夫人不要怪罪。”
“他都這樣了,我哪裡敢怪罪?”柳氏即便是忍著氣也只得揭過這一茬,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既然如此,就我們幾個一道去吧,別誤了時辰。”
她說著,便站起身來,楊氏連忙過去扶著她,一行人便跟著她出了廳,楊氏與柳氏打頭,後面跟著唐懷瑢,再往後便是唐懷瑛與謝氏夫婦,蕭如初帶著玉綴走在最後頭,被一群丫鬟婆子們簇擁著,浩浩蕩蕩地出了東跨院。
沒走幾步,蕭如初便聽見柳氏的聲音從前邊傳來:“如初,如初你過來這裡。”
蕭如初心裡正琢磨著事兒,不免有些走神,一旁的玉綴連忙湊到她身側提醒道:“小姐,夫人叫您呢。”
蕭如初便稍稍加快了腳步,越過唐懷瑛夫婦,走到柳氏身旁,溫聲道:“夫人。”
柳氏挽了她的手,和善笑道:“你是懷瑾的新婚妻子,頭一回見老太太,老太太她向來疼懷瑾,總唸叨著懷瑾還沒成家,如今她見了你,該是高興著呢,你也不必拘束,就拿這裡,當你自己家便好。”
蕭如初眉目微轉,輕輕一笑,道:“夫人說的話,如初都記下了。”
柳氏笑容慈和,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行人順著遊廊走到底,右邊便是一座大院兒,與東跨院一般,也是琉璃瓦頂,只不過要較東跨院更為正式氣派了,門口的垂手而立的小廝見了,便立刻進去通報,不多時,有幾名穿紅著綠的丫鬟們迎了出來。
將一行人引進了院子,正面是幾間小廳,兩旁是東西廂房,皆是修飾富麗堂皇,雕樑畫棟,小廳門口掛著金絲絞成的鳥架子,一隻毛色鮮豔的大鸚鵡正立在上頭,歪著脖子沖眾人左瞅右瞅,最後伸著脖子連聲叫道:“請安的來了,請安的來了!”
聲音粗嘎,嗓門又大,震得人耳朵疼,後面的唐懷瑛呿了一聲,笑罵道:“你這傻鳥,再瞎叫嚷,我拿你煮了下酒來吃!”
聞言,謝氏白了他一眼,嬌聲道:“那可是老太太的心肝兒,比你嬌貴著呢。”
柳氏帶著一些人,魚貫入了小廳內,正見著一名身材高挑的丫鬟過來,見了禮,又道:“老太太正在吩咐事兒,還請夫人與幾位少爺少夫人稍待片刻。”
柳氏沒有話說,幾人便在廳中入了座,蕭如初往下首坐了,楊氏見了,便極力勸她往上坐,甚至將自己的位置讓了出來,十分殷切。
蕭如初自然不敢受,推讓片刻,到底還是沒有坐過去,楊氏便只能作罷,才不一時,便有兩名丫鬟打起簾子,另有兩名小丫鬟攙著一位老太太進了小廳。
老太太身著深黛色的軟緞衣裳,上邊繡著耄耋富貴花樣,兩鬢斑白,面上兩道深刻的法令紋,瞧著精神氣倒不錯,步伐走動間,也還自如,發髻梳得一絲不茍,頭上插著幾支鑲翠玉壽星鎏金銀簪,眾人見了,連忙站起身來,向她問安。
老太太點點頭,往上座坐了,這才道:“怎麼今兒湊到一起來了?”
柳氏笑道:“也確是巧,因如初在我那處坐了一會子,懷瑢和懷瑛便前後腳過來了,索性便一同來了老太太這裡,也免得您費神。”
老太太點頭,一旁便有丫鬟奉了茶盞到蕭如初跟前來,蕭如初連忙接了,又躬身奉給老太太,垂著頭,輕聲道:“如初給老太太請安了。”
老太太卻並沒有伸手接,只是盯著她看了許久,她不接,蕭如初自然也不能抬起頭來,所幸她從前在蕭府,什麼難堪尷尬的場面沒見過,嫡母嫡姊的刻意刁難,比這更一言難盡的多了去了,沒有什麼受不起的。
終於,精緻的漆雕小盤上的茶盞微微顫抖了一下,蕭如初手痠了,老太太這才慢騰騰地接了茶盞,兩道法令紋動了動,道:“你今年多大了?”
蕭如初心裡笑了一下,恭敬答道:“年底大雪那一日,剛滿十七歲。”
“年紀還是有些輕了,瞧著經不得事。”老太太言簡意賅地評判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