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像是永遠不會有黎明。
黑色大鳥逡巡一圈後停在了高塔的尖頂,梳理著羽毛。他坐在整座城市最高的地方,透過雕花鐵窗,望著腳下朦朧在夜霧中的城市,燈光模糊成綿延不斷的一片,一直蔓延到極遠處的蟄伏在陰影中的山脈。
他沉默地看了會兒,低下頭繼續擦拭懷中的a,狙擊步.槍的槍身被擦得鋥亮,金屬質地反射著冰冷的光。黑發少女側身緊靠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地醒來。
“到時間了嗎?”她揉揉眼睛輕聲問道,他點點頭,取下脖子上的黑白十字架掛墜,給她戴上:“快了,可以出發了。”
少女伸著懶腰站起身,拾起地上的唐刀,走向狹小閣樓緊閉的鐵門,推門離去時轉頭囑咐道:
“注意安全。”
他比了個ok的手勢。
閣樓的門關上,腳步聲漸漸遠去,他在窗臺前架起狙.擊.槍,對準百米外另一側的高塔。明亮的宴會廳裡觥籌交錯,男人的身影出現在光學瞄準鏡中,劍眉星目,輪廓英俊深刻,深紅色禮服的女人親密地挽著他手臂,笑盈盈地端著一杯香檳。
準星在男人眉心處停留兩秒,轉而移動到了女人心髒。
他扣動扳機。
血花在瞄準鏡中炸開,女人倒了下去,臉上依舊帶著得體的笑容。兵荒馬亂,男人側臉濺上了血,一手攬著女人的屍身,眉頭緊皺地看向子彈飛來的方向。碎了玻璃的窗戶外,夜幕中只有頂端刺破霧氣的高塔。
瞄準鏡中男人就好像在同他深情對視,他俏皮地笑了下,食指中指並攏點在額角行了個禮,迅速收拾東西離開閣樓。
夜色迷離,他拎著箱子在夜幕中逆著慌亂的人群奔跑,氣喘籲籲地到了另一座塔底,剛好看到男人在保鏢和手下的簇擁下走出大廳。他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擦去,但禮服略微淩亂,手上象徵著至高無上地位的戒指紅得像剛從血管裡噴出的血。
好美。
他在無人注意的陰暗角落裡抬起手,右手並指作槍,遙遙指著男人腦袋,像最天真的孩童玩鬧般,輕輕一抬。
“——biu。”
唐潮皺著眉頭唔噥一聲,緩緩睜開眼,夢境在他腦中留下的只有不甚清晰的淩亂畫面,他只能意識到自己剛才做夢了,其餘一概不記得。眼前佔據整個視野的是男人赤.裸的胸膛,胸口上有個鮮明的牙印。
他正被方穆博整個兒摟在懷裡,唐潮默默移開眼,翻了個身。放在他腰間的手動了下,方穆博睜開眼,眼中不見絲毫睡意。他主動松開唐潮:“醒了?”
男人聲音還帶著事後性感的沙啞,唐潮應了聲,撐著痠痛身子坐起來,腰部和臀部的不適因此更加明顯。他抿了抿唇,開始穿衣服。
身上很幹淨,應該是昏過去後方穆博幫他清理了。厚實的窗簾擋不住天光,唐潮感覺到餓,推測現在應該是下午了,果然抓過手機一看,一點十分。
方穆博的手機正放在他枕頭邊,螢幕突然亮了起來,唐潮下意識地一瞥,被簡訊彈框上自動顯示的第一行字給驚到了。
他立刻偏過頭,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方穆博正穿著衣服,聞言一頭霧水地“嗯?”了一聲,他拿過手機看了眼,眉頭皺起。
【想知道你在嗶——)時會不會把我夾疼?】
方穆博暗罵一聲,趕忙解釋道:“我不知道這是誰,這個人從上個月起就在給我發色.情簡訊。”
“沒關系的你不用和我解釋。”前腳還在和他滾床單後腳就有人發來了黃色簡訊,說不氣是不可能的,唐潮抿著唇彎腰穿鞋 渾身籠罩著低氣壓。突然他動作一頓,直起身看向方穆博:“上個月?具體什麼時候?”
方穆博立刻道:“第一條是在十七號,當時我在開會,所以記得很清楚。”
十七號。唐潮也記得很清楚,那天他去了醫院看腳,最後醫生問他要了電話號碼。
他把方穆博的電話給了他。
是巧合嗎?
唐潮想起了蘭葵予不讓他把電話給任何陌生人的提醒,還有得知他將方穆博的聯系方式給了醫生後的那句“幹得好”。
他仔細回想,已經記不得醫生的面容了。
“我可能知道這簡訊是誰發的了。”唐潮面色凝重:“他大概本來是要發給我的。”
唐潮言簡意賅地和方穆博解釋了那天的事,末了內疚道:“抱歉,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
“沒事。”方穆博才知道裡面還有那麼多彎彎繞繞,非但沒有埋怨唐潮反而鬆了口氣,“幸好你把我的電話給他了。”
“你不生氣嗎?”唐潮微微詫異,換位思考,如果他像方穆博這樣天天被色.情簡訊騷擾,肯定會煩得很。
“沒,這些簡訊對我來說不痛不癢,但如果真發到你那裡了,肯定就不只是簡訊那麼簡單了。”方穆博道:“我又沒損失什麼,又免了你被纏上,為什麼要生氣?況且他還是我的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