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束光滅在了蓮山的濃霧中,小院裡,文山已經坐了一夜,他低著頭,清秀的臉上毫無表情,像是一座雕像。
今年,文山便是二十三歲,離開仟羽國已經是十年光景,他的相貌,談吐,氣質都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原書生,很久了,他沒有想過談起自己的國家,沒有開口說過一句家鄉的語言,甚至,也未和自己的親生家人見過一次面。
按理說,他回到飛羽,回到這片故土,他該是從心底高興,並且再也不願離開。可,事實有些叫人無言,文山感覺……
陌生,無盡的陌生……
故土有著不一樣的語言,不一樣的交談方式,人們不再之乎者也,更加不在乎虛禮。
可這麼多年,他為了幫歐陽瀲打理王府,過濾宣紙訊息已經是用盡渾身氣力偽裝。
偽裝成一個滿腹經綸的書生,一個可靠的手下,他始終牢牢記得出發前歐陽淦對他說的話!
把歐陽瀲照顧好,不要讓他知道不該知道的,將所有有利的訊息傳回國內,做一個忠心的信鴿……
就在他們回到飛羽的時候,文山感覺自己做到了自己的使命!一切被他完成的那樣的好,可他得到了什麼?將軍府裡沒有他的位置,他也不能作為副將,就連這宣紙,竟然也不是屬於他的,從前認為不是自己管不了宣紙,是因為將軍需要仇嫵來做那些事。
現在,他終於發現,是因為不需要他去做,是因為歐陽瀲相信他比相信仇嫵容易,自己回了國內,已經毫無用處,再也不需要他去對付中原的那些高官福貴,不必他來隱藏宣紙的勢力,因為歐陽瀲的退出,宣紙已然暴露。
現在只要讓仇嫵認真的發揮那些秘密的作用便是……
他,這麼多年做到的,不過是得到歐陽瀲的信任罷了。
“小姐回來了!”
婢女的一聲將文山拉回現實,他抬眼,雪裟手上拿著一件白色外衣,緩緩的走了過來,她的髮絲和身上都被霧氣沾溼,低垂著雙眼,表情淡然。
文山立刻走上前,渾身上下一陣酥麻,怒氣到了嘴邊卻又變了語調。
“小姐,你去了哪?為什麼保護你的暗衛都被甩開,這樣很危險!”
雪裟看著他,伸了伸手,將外衣遞給了婢女,不緊不慢的搭話。
“危險?若真的在這個素不相識的地方被人動了手腳,我倒是有些事情可做了,不像現在,閒來無事,只可看看書而已。”
“恐怕只有您會這樣想,可將軍很擔心小姐,他吩咐過若是小姐出了什麼事,便拿文山試問!”
“罷了,你別這樣吵鬧,肖瀲對你說過什麼,我可管不了。況且,他也未曾與我說過要事事聽從你的話。”她很不在意的樣子,答的話卻讓文山窩火。
他按住了雪裟要端起的那一杯茶,直言:“文山現在所有的事情便是保護小姐的平安,我不會,也不允許自己辜負將軍的期望!”
“我喝杯茶水,為何所有人都這樣的激動?也罷,文山,我不會再出去了,你帶我去一個地方可好?”她依舊是淡淡的笑容,道。
文山這個豪言壯語灑在了面前,有些無奈,只得問:“什麼?小姐說便是,這回是小姐自己說的,再不許叫我們失去了您的聯絡。”
他的神態語氣又一次回到了常態,雪裟心中冷笑了一下。軟禁是真的,監視更加是真的,從這一次便可看出。
“我想看看肖瀲從前在將軍府住的房間,他至少幾月才可回來,我卻無事可做。”雪裟喝著茶水,緩緩說道。
文山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分不清她的意圖,可雪裟卻知道他會同意。
現在,文山會盡力滿足她的要求,現在的自己還是有價值的,從這一壺上好的西湖龍井便可看出……
在仟羽,這茶葉皇室貴族都弄不到。
果然,文山捲起袖子,答:“這個不難,將軍小時候也在這蓮山上有一座小院,不過是在半山腰處,小姐想去,待文山去收拾一下,明日如何?”
“這是最好不過了。”雪裟低頭微微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