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初擁”?
玩你媽。
華非在心裡暗罵一句便開始掙紮,一面猛力擺動身子一面將歐樂湊到頸側的腦袋往外推,不像是在反抗初擁,倒像是在反抗性騷擾。血族的力氣都很大,在這方面華非實在不佔優勢,他只能邊掙紮邊試著和歐樂講道理——他提醒歐樂,別忘了,他父輩給他的指令是來找自己,而不是初擁自己;他可是肩負著整個血族的希望的男人!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華非幾乎是在吼了。這句話本來就中二,配上他那撕裂到破音的聲音與幾近猙獰的表情,整體居然透出股詭異的熱血來。歐樂似是被他震了一下,手上的勁力稍松,華非還以為他是被自己說服了,沒想到下一秒,歐樂更用力地收緊了箍在他腰間的胳膊——
“關我什麼事?”他聽到歐樂在自己耳邊低低地笑,“我那可悲的父輩啊,他太高看我了,你也是,華非老師。你們都認為,我該供著你,是不是?因為你是那個據說可以拯救血族的人,因為那些韋視你為大敵……但說真的,那些關我什麼事呢?”
他輕吻著華非的耳後,聲音裡漸漸帶上了一絲怨毒:“我現在是血族,沒錯,但誰規定,只要我是血族,我就必須為血族效力了?仔細一想,我和血族有什麼了不得的關系呢?他們害得我家族覆滅,逼得我拋棄平靜的生活,他們抓住我、折磨我,將我變化成我最惡心的東西,就因為覺得我還有那麼點利用的餘地……這樣的血族,我為什麼要為他們效力?我恨不得他們全死。”
華非:“……”
所以說,孩子絕對不能管生不管養——很稀奇的,在這種危急關頭,華非的腦子裡自動跑出來的居然是這麼一句話。仔細一想也是,要是歐樂的父輩能在將他轉化完之後花費哪怕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去教育一下歐樂,幫他重塑一個適用於年輕血族的世界觀,歐樂也不至於會崩壞成這樣。但很顯然,在歐樂看來,他會變成這樣的責任,也不全在他父輩的身上:“可別怪我啊,華非老師。是你教我的,人活在世上,就在遵從本心——而這,就是我的本心。”
用著耳鬢廝磨的姿勢說完這句讓華非恨不得把自己一巴掌拍死的話,歐樂便不再廢話,一心一意,只想把自己的獠牙往華非的脖子上戳。華非奮力推拒,忽聽歐樂身後傳來一聲輕響,跟著便感到一直壓制著自己的勁力一鬆,身後那具冰冷的身體順著自己外推的力道向外移動,撲通一聲,倒了。
華非:“……”
他驚魂未定地回頭,看到正站在自己身後的竺顏。後者仍維持著攻擊的姿勢,一手前推,掌心處是光芒閃爍,耀眼不輸他自己的光腦殼。
見歐樂倒下,竺顏淡漠地收回了手,沖著華非輕輕點了點頭:“沒事,暈了而已。沒傷著。”
“……就他剛才對我做的事而言,我倒寧願你好好地傷他一下,尤其是腦子。”華非終於回過神來,不客氣地說了一句,伸手摸向自己的側頸,一臉後怕,“簡直了……謝了啊兄弟,來得太及時了。”
“沒事。”竺顏淡淡地說著,蹲下身,開始熟門熟路地往歐樂身上捆繩子,“就是感到有些不安,就特地繞過來看看,沒想到倒是撞了個正好……不過這孩子原來有這麼兇的嗎?這我倒是真沒料到。”
“說不清楚,大約是被其他的血族傷到人設變形了吧。”華非揉著脖子,眼望躺在地上的歐樂,輕輕嘆息了一聲。“不僅性格崩掉了,腦子看來也沒保住。自己發瘋就自己發瘋,非扯我做什麼?”
“扯你?”竺顏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看了華非一眼,“是因為那句話嗎?‘遵從本心’什麼的?”
華非:“……你,剛才聽到了?”
“遵從本心當然是好事,但在那之前,起碼得先確定自己的本心到底在哪裡,不是嗎?”竺顏說著,拍拍手站了起來,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腳下被捆紮結實的歐樂,“在‘做自己’之前,總得先搞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然後再來談做不做的,這樣的步子才比較穩。起碼我是這麼覺得的。”
然而當時的歐樂,他根本連自己“是什麼”都還沒有搞清楚,或者說,是搞清楚了卻沒有接納。他整個人都尚處在自我認知不清的糟糕階段,像一艘迷路的船,不知道自己停留在哪兒,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兒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這樣的他,又該如何去談“遵從本心”呢?放任自流、隨波逐浪罷了。
華非:“……”
竺顏的話語很簡練,內含的意思也非常簡單。但不知為什麼,華非在聽到那段話後,忽然就蒙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剎那間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是沒搞明白,就好比是一片常年厚積於眼前的濃霧,在語言落下的某一個瞬間,忽然就散開了,顯出霧團背後的金光閃閃光芒萬丈,然而還沒等華非把那些光芒萬丈的東西看清楚,那霧團便又啪嘰一聲合上了,猶如沉重的門扉,將那一切都關在外面,只留下點滴光芒殘留於眼中,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