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回應著他的話一般,歐樂的喃喃自語霎時停止。他的動作也凝固住了,原本一直在床單上亂抓亂撓的手指漸漸安分,急促的呼吸變得愈發平穩。維持著仰面躺倒的姿勢,華非清楚地看見,他的眼皮顫了兩下。
華非的呼吸屏住了。他不由自主地捏緊了付厲的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緊張個啥。
要醒了嗎——他緊盯著歐樂不住顫動的眼皮,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付厲看他一眼,眼神裡帶著不解,卻還是伸手拍了拍華非的胳膊,反握緊對方滿是汗水的手掌。
“別怕。”——他想這麼安慰華非。然而還沒等他開口,便見躺在床上的歐樂懶懶地翻了一個身,含糊不清地咕噥了兩句什麼,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
……這特麼就有些尷尬了。
別說喚醒了,根本就是讓對方睡得更好了好吧?
雖然不知緣由,華非卻還是暗暗鬆了口氣,再看付厲,那神情顯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腦門上的呆毛都給頹了。
這回輪到華非“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了。拍完之後,卻又有些茫然:“那現在是該怎麼辦?在這裡等他醒過來嗎?這種情況,是不是得算施術失敗?”
付厲:“……”
不知是不是錯覺,聽了華非這話,他突然覺得心口疼得厲害,像是被人補了一刀。
而坐在床邊的竺顏,從付厲開始讀技能條起就沒再出過一點聲音,只在旁邊安靜地圍觀,目光時而落在歐樂身上、時而又飄向華非的方向,目光澄澈如潭水,唯獨沒在付厲的身上多做停留。他的態度從頭到尾都十分平靜,並沒有因歐樂的改變而産生一絲一毫的波動,此刻聽到華非的問話,也只是冷靜地將視線從歐樂的身上拆開,轉而看向了旁邊的付厲。
“這不是術者的問題,只能說今天的時機不對而已。”他對兩人說道,“真是麻煩二位了。今天看來是不行了,不介意的話,能否給我留個聯系方式呢?這樣等時機合適了,我也好直接聯系二位。”
這話聽著可有些怪了。施術失敗倒是可以理解,時機不對?這又是哪門子的瞎扯淡?
華非一頭霧水,卻還是乖乖與竺顏交換了聯系方式,跟著便與付厲一起,迷迷糊糊地走出了竺顏安排給歐樂的住處。在歐樂這件事情上,他真的完全處於被動的地位,被動到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地步,懵懵懂懂一趟流程跑下來,卻還是不知道自己跑了啥劇情,只隱隱約約意識到,有些事情的發展對自己來說可能並不算妙而已。然而拋開歐樂神智混亂的事情不談,但從歐樂的身上,他卻是悟到了一件或許有那麼些重要的事情。
“付厲。”行走在冥界共存區混亂不堪的街道上,他忽而開口叫住了走在身旁的人,神情頗為嚴肅,“你還記得之前我們討論過的,關於吸血鬼的話題嗎?差不多也是在這個路口,我們一起分析,為什麼韋鬼會想要集體換身成吸血鬼……”
迎著付厲困惑的目光,他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唇:“我本來也沒想到的,但看到歐樂之後,我忽然就找到了那麼一種可能性……”
“你說,他們會不會,就是為了……‘繁衍’?”
與此同時,歐樂的房間內。
送走了華非二人的竺顏慢吞吞地折返回來,走到了門口,卻不進去,只倚著門框,漫不經心地往裡面看。房間內光線昏暗,只隱約能看出床上有一個鼓起的輪廓。竺顏望著那個輪廓,勾了勾唇角,忽而發出一聲嗤笑。
“血族需要睡眠,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如果以為血族睡覺還需要呼吸的話,那就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他懶洋洋地說著,微微揚起了頭,目光從淩厲的眼角斜出去,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床鋪中間的那個鼓起的輪廓上。
“人都走了,還準備繼續裝睡嗎,小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