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顏,這就是方哲優那位朋友的名字。比起他那突如其來的問題,華非更好奇他是個什麼東西,於是他就很直白地問了,方哲優也就那麼直白地答了。
很怪的名字,華非乍一聽到還以為是牙膏,問清字形後又以為是女孩子,等到方哲優從手機裡翻出照片給他看了他才搞明白,原來對方是個男的,還是個光頭。
“他為什麼這麼禿?”他問方哲優。
方哲優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因為他很強。
華非:“……”
“不騙你。”方哲優道,“他確實挺強的。他可是物妖。”
他這麼一說,華非就有概念了。物妖,通指那些既非禽獸又非花木,無知無識沒有生命,卻能開啟靈智修煉成妖的死物所修成的非人之體。較之禽獸與花木而言,他們的修行更為困難,然而一旦修成,基礎只比同等修為的獸妖木靈更為紮實,能力也要高出一大截。從手機照片裡來看,那名叫做“竺顏”的物妖已經修出了非常像樣的人形,再參考一下同等化形水平的獸妖的平均實力,華非開始理解為什麼方哲優會說他“很強”了。
“所以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華非愈發好奇。方哲優搖了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他將自己的氣息掩蓋得很好,我反正是辨別不出來。不過他給人的感覺非常溫和,又一直在做那種事,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很兇煞的東西吧。”
“那種事情?”華非因為方哲優含糊不清的措辭而微微挑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拖長了聲音,“哪種事情?”
“想什麼呢你!”方哲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是那個,做慈善啦!我不是跟你說過他在冥界共存區建了片小區嗎?他經常會把一些已經走投無路的非人接到那裡去,讓他們修養生息,然後再為他們另謀出路——如果用人類的話來說,他這種,幾乎就算是非人中的慈善家了。”
“這麼壕的嗎?”華非驚訝地瞪大了眼,感嘆的卻是另一個方面,“接一小區的人回來自己養?這特麼壕過頭了吧……”
“沒有真的填滿一小區,只是陸陸續續會接回來一些人而已,來一批走一批的那種……而且你以為他聖母啊,專程接人回來當米蟲?我剛都說了,他會幫人謀生路的好嗎,即使是最後決定留在小區裡的人,也很少有純賴在那裡光吃飯不幹活的。要我說,這才叫牛x啊。”
“……這個確實是,聽著都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華非聽得一愣一愣的,濛濛地點頭,這麼看來,也難怪方哲優願意把方哲安託付給這個叫&039;竺顏”的物妖了。
他的目光再度飄向手機裡那個面容清俊、眼神深邃的禿頭男人,無法抑制地對他産生了更為強烈的好奇,正想開口再問些什麼,方哲優卻是先叫開了,邊叫還邊去奪他手裡的手機:“我說你看夠了沒有?昨晚剛確定的男朋友,別又對著別人發花痴——還有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到底有沒有認識的吸血鬼?快點想清楚了,人家還等著回複呢。”
吸血鬼?
華非這才想起還有這回事,粗略一想便準備搖頭。血族什麼的,雖然他的確是很好奇,但勾搭是真的沒勾搭過,最多也就是透過某個認識的惡魔搞到了兩顆吸血鬼的獠牙,不過這也算不上認識吧……
他這邊正想要搖頭呢,回到方哲優手裡的手機突然一響,卻是又有電話打了過來。方哲優接了電話,走到旁邊去,“嗯嗯嗯!嗯嗯嗯?”地聽了一陣,轉過頭來看著華非,面色變得凝重。
“你到底幹了什麼!”他一手捂著手機,壓低聲音對著華非叫道,“他改變主意了!說不用問你了,叫我直接帶你過去!”
“啊?”華非愕然地眨了眨眼,“過去幹嘛?”
“還能幹嘛,過去負責!”方哲優咬牙切齒道,“他那邊新收容了一個吸血鬼,口口聲聲要找你,說自己是你的人!”
華非:“……哈?”
“付厲,這事你絕對可以相信我。雖然我這人的口味比較特別,但不管怎樣,吸血鬼是肯定不會碰的,我特別討厭吸血生物,真的!”
兩小時後,在前去拜訪竺顏的旅途中,華非非常認真地對著付厲說出了上面一段話,第六次。
如果方哲優在場的話,他可能在複讀第二次的時候就被一個暴慄打到消音了。不過很可惜,難得的方氏消音機因為被去探病的藍嶽亮發現擅離病床,還沒來得及掙紮便給匆匆趕來的藍總親手提回了病房,只剩下華非與剛巧趕回的付厲一起上路,於是華非的複讀技能便在無人阻止的情況下得到了充分的發揮,只苦了剛回來沒多久便又給拽出門的付厲同志,一路聽著他反複強調“我不是,我沒有,別聽人瞎說”的否認三連,神情都被唸到有些恍惚了。
又一次複讀技能施放完畢,中招的付厲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同樣認真地回了一句“好的,我記住了”,後面四個字說得尤其清晰有力——要知道去,前幾次華非在強調自己清白的時候,他都只淡淡地說了一聲“好的”,這次特地在後面加上了“我記住了”這幾個字,試圖阻攔華非第七次複讀的意思可以說是非常明顯了。
華非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轉過臉去,沒過一會兒,又猛地轉過頭來,“其實那個吸血鬼啊,我覺得他可能是來碰瓷……”
“華非。”付厲略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將他拉到了自己身邊,一把攬住。華非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立時噤聲,卻感腦後一道陰風刮過,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光顧說話沒看路,要不是護了這麼一下,怕就是要和哪個偶然路過的陰魂小鬼撞上了。
那鬼風一陣一陣的,夾雜著隱隱的女子說笑聲。付厲攬著華非一動不動,等風過完了,方才輕輕將華非推了出去。華非咳了一聲,伸手抹了下臉,只覺心髒跳得極快,一時連自己本來要說什麼都忘了。付厲倒是淡定,自顧自地對華非說了句“不客氣”,跟著便拉起華非的手,牽著他繼續往前走去,走了幾步,又似想起了什麼,忙回頭補了一句:“你別怕,我相信的。”
華非稍稍一怔,旋即便因為他這句話而笑了起來,關於自己的清白的話,卻是真的不再說了。他晃了晃兩人相握的手,抬頭想和付厲說一句“我又沒怕”,目光落在付厲的脖頸上,笑容頓時一僵。
“付厲。”他喚著身邊人的名字,聲音變得幹巴了起來,“你脖子上那吻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