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對不起勒讓你大老遠地跑來開一輛老爺車……”
付厲:“?”
“……算了,沒什麼。”華非抹了把臉,在意識空間內踱了兩步,忽然捶了下手,問道,“我身上還帶了一些小道具,你看有沒有能用的……”
付厲搖了搖頭:“不會用。不能學。沒時間。”
“啊,也是。”華非愣了一下,緩緩放下手來。之前都是他被拉進付厲的意識空間,接通他的五感,直接告訴他這樣或那樣的道具該怎麼用。前幾次的情況不如現在緊迫,付厲尚有一心二用的餘力,然而現在,過多的分心只會讓他自己死得更快而已……
“等等。”華非又踱了兩步,腦袋??“汀”地亮起盞燈泡,“要麼你現在這裡撐一會兒,我現在就過去你那兒,把你的身體開過來?”
他說完這話,自己突然覺得好笑,一種充滿了荒謬感的好笑。他現在真有種自己是在和付厲開車的感覺了。
“不行。”付厲不假思索地回絕,低頭看了眼華非身上擦出的傷口,臉色變得凝重起來,“這是你的地方。不是奪舍。你必須在。”
他這話說得淩亂,華非卻聽明白了。合著明組邑的這款意念聯系術還有保險機制的,産生聯系的幾人必須都“在場”法術才能運作……坦白進,這個機制挺不錯,但現在華非只覺得他煩。
“而且……就算‘我’來了也沒用。”急急地躲開人犬的又一次攻擊,付厲的語氣嚴肅,“這人現在很瘋,我一個人制不住他。”
他回頭看了華非一眼,又飛快地轉過頭去。為了不讓華非太擔心,他在掌握身體控制權後便將這具身體的大部分感官都轉接到了自己身上,現在的華非感知不到身體的痛感,也無法深切理解目前到底是個怎樣的狀況,付厲卻很清楚,現在的華非已經傷到了必須得去醫院的地步,如果再不拿定主意,說不定真的會死在這裡也說不定。
“華非。”再度喚了一聲身後人的名字,付厲沉聲道,“我幫不了你。但我可以帶你逃。你來決定,要不要逃。”
“……就是,能讓我現在從這裡脫身的意思咯。”華非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了過來。確實,方哲安現在無法離開冥界共存區,哪怕他鎖定了自己,也沒法追到現世去,“但方哲優說了,他為方哲安下的追蹤撐不了多久,現在弄丟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及時找到了,而且他身上的方家咒術還沒解除,很快方家人就會來找他,還有毀約師……”
“毀約師必須來。”付厲道,“他現在已經冷靜不下來了。我制不住他,你也溝通不了他。他無法聽人說話。”
“那也……算,我只是想說……誒,這都叫個什麼事啊。”華非重重嘆了口氣,又用力抹了把臉,內心忽然翻湧出一陣強烈的無力感。他想起方哲優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如果所謂的‘逆轉’和‘奇跡’真的會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我身邊而言,最有可能被附身的大概就只有你了。”
一枝花啊一枝花,你還真是高看我了。什麼“逆轉”什麼“奇跡”,果然都是錯覺,什麼解咒救人,我現在連話都沒跟人好好說一句就要灰溜溜逃跑了好嗎……
——停,慢著。
華非愣了一下,將剛才那段獨白又拉出來,逐字逐字地仔細看了一下,忽然像是意識到了,驀地睜大了眼。
說話、說話……
他一個箭步沖上去,顧不得翻車的危險,一把抓住了付厲的肩膀,將他人轉了過來。
“付厲!”華非急急地吼道,聲音炸響在意識空間裡,激起一陣奇妙的顫動。付厲因這顫動而微微蹙了蹙眉,華非卻像是沒看見,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道,“你說過,你是在用語言獻祭是嗎?”
“嗯……其實是贖罪。”付厲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茬,華非的神情卻變得興奮起來,語速也開始加快:“不管是什麼都好,問題還是那個……不,不止是那個,一直以來我都被自己的思??困住了,我都沒試過從另一個角度入手……你告訴我,為什麼是語言?”
“因為我媽媽是用語言犯的罪。”付厲遲疑著回答道,抽空往外看了一眼,只見眼前是一片密密的綠。就在他剛和華非說話的當兒,不知從來伸來了許多綠色藤蔓,織起了一片綠牆,暫時將他們與方哲安隔了開來。
“那為什麼你媽媽能做到這點?”華非又問道。這回,付厲總算聽出他話裡的引導性了。
“因為她有言靈的天賦。”付厲回答道,“她的語言有力量。”
“對,她有言靈……所以我們現在回到那個問題,為什麼你要用語言去贖罪?為什麼非得是語言?”
付厲張了張嘴。這回他回答不出來了。或者說他想到了,卻不敢回答。
於是華非開口替他說了。
“因為你也有言靈。你的語言裡也有力量。所以那什麼獻祭還是贖罪裡根本就沒有神明,因為根本就不需要!你使用的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只是透過沉默和那個什麼叫吃雞的轉換機,把語言的力量轉換成了另一種而已。但屬於你的力量,它一直都在,就藏在你的語言裡,與生俱來,如影隨形。”
付厲沉默地看著他,眼裡帶著些微的震驚。過了片刻,他猶疑道:“所以……我現在,是該怎麼做呢?”
“把你的力量喚出來。”華非毫不猶豫地說著,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忽然將自己的臉湊了上去。付厲的身體僵住了,眼看著華非的臉越靠越近,他幾乎都能感覺到對方噴吐的熱氣與自己頰上的熱度,盡管他知道,在意識的空間裡,這一切都只是錯覺。
“從你的意識深處、從你的靈魂深處,把那個力量喚出來。”他聽到華非如此說道,聲音近得彷彿貼面耳語。
他感覺到,對方的額頭貼到了自己的額頭上。額頭上的觸感是涼涼的,整個身體卻在剎那間變得滾燙起來,胸腔裡又麻又癢,彷彿有什麼正在破土生長,又彷彿有什麼終於開始燃燒。
“然後為了我,使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