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信!”
還沒等美島作出反應,華非已經搶先喊了出來。他扶著樹幹爬起來,搖搖晃晃地,一手還捂著肚子,口中卻是不停:“她騙你的,你別理她!她是韋鬼,才不會拯救什麼東西;她只會騙人,抓著你的弱點哄你和她簽契約,一旦簽成了,你的靈魂就完了!她會把你的靈魂都燒掉,拿走你的壽命,然後取代你的存在繼續活下去的!”
噼裡啪啦喊完這一串,他停下來,喘了口氣,拍拍胸口以免自己真的吐出來,緊跟著把最後的一句話喊完:“而且她也不叫什麼埃琳娜!她的名字叫老鐵,我聽別人喊過的!”
“滾你媽麻痺的老鐵,老子就叫埃琳娜!”女人聞言立即炸毛,猙獰著一張臉回頭怒吼,五官美豔又帶著殺氣,正是華非很早前在小巷裡遇到的第一隻韋鬼——那個從天而降的紅衣女人,試圖勸降“付厲”的家夥。
她依舊是一身紅衣,包臀的豔色短裙勾勒出美好的曲線,上身的衣服卻是敞開著的,裡面是一件半身的緊身上衣,腰腹出則是一圈厚厚的繃帶,透出深深淺淺的紅色。
華非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沒記錯的話,這個女人當時是被“付厲”打傷,然後又被救走了……
看來這個傷口就是當時留下來的了?看上去恢複情況不是很好的樣子。埃琳娜想要簽約換身體,難不成就是因為這個身體?
華非心念電轉,在心裡估測他和美島合作擺平一個受傷的韋鬼的可能性,但因為資料缺乏,怎麼也估不出一個結果。埃琳娜此時也認出了華非,輕輕地“啊”了一聲:“我記得你,你是那時候跟付厲在一起的……”
“付厲他現在也在這裡!”華非立刻道,“就在隔壁廚房裡,你現在跑還來得及。”
他調整著表情,竭力做出一副“信不信我叫一整個付厲來打你”的威脅模樣,然而對方卻是理也不理,目光徑自從他臉上滑了過去,與美島惠流的視線相遇:“不打算考慮一下嗎,美島先生?”
美島惠流柳眉微蹙,仍舊維持著警惕的姿態:“考慮什麼?定下什麼奇奇怪怪的契約然後把我的靈魂賣給你嗎?那很抱歉,不用考慮了,我沒那麼瘋。”
“但你快瘋了。”埃琳娜道,“你的祖先靠著背叛與殺戮去討好一隻天狐,為他殺掉所有他討厭的人,以換得施捨般的一點點的力量——那力量就是罪,只要它在美島家裡傳承裡繼續,美島家就永遠都是戴罪之身,永遠背負著百鬼的哭嚎,永遠都活在噩夢裡,永遠都不配被原諒。”
美島惠流咬緊了嘴唇,埃琳娜不容置疑地握住了他的手,將所有的防備與蓄勢待發都化為烏有:“當然,他肯定也是不會原諒你的。”
美島用力閉了閉眼,臉上顯出幾分掙紮。華非見勢不對,忙直起身子,搖搖晃晃地往美島的方向走了兩步,剛要說些什麼,一股大力忽然撞上他的胸口,再度將他拍到了粗壯的樹幹上。這回華非沒有再掉下來了——他被整個兒按在了上面,昂著脖子,呼吸困難,兩腳還一蹬一蹬的,徒勞地撲騰著雙手,卻不知道該打誰。
“小鬼,安靜些吧。我們的賬,等等我再和你算。”埃琳娜寒聲說完,轉頭又看向美島惠流:“美島先生,你呢?考慮好了嗎?”
美島深吸口氣,睜開眼來,掙脫了韋鬼的手,往後退了一步:“等一下,我還是有事不明白。”
埃琳娜的臉上顯出一絲不耐,語氣卻還是甜膩的:“是嗎?請問是哪裡不明白呢?”
“華老師說,你們找我簽約,是為了我的壽命,對吧?”美島道,“那你們知不知道,因為這抹狐魂的作用,我的壽命,也許只有三十年?”
話音剛落,華非撲騰的動作頓時僵住。
“知道。”埃琳娜坦然道,“三十年,確實是短了一些,但也還沒有到無法接受的地步。更何況,你的身體裡還有代代相傳的靈力——說實話,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力量比壽命更重要。”
……什麼意思?
心中一動,華非支起了耳朵。埃琳娜卻完全沒有再講下去的意思,而是問道:“還有問題嗎?美島先生?”
“有。”美島惠流不假思索地開口,語氣卻是相當得不穩,“第二個問題,你是怎麼進來的?這房子裡有我布的結界,沒有我的允許,奇怪的東西都不能進來。”
埃琳娜莞爾一笑:“關於這點,美島先生你心裡其實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沒有回答,但華非看到美島惠流的身體明顯晃了下。
“那個找上我們的人,那個告知我們美島家往事的人,那個偷偷把我放進來的人——美島先生,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埃琳娜慢悠悠地說道:“‘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家子子孫孫,直到斷子絕孫為止’——那一位,不是一直都這麼說嗎?”
“我只是沒想過他居然真的會這麼做。”美島偏了偏頭,忽然笑了出來,“神使大人,還真是擅長把事情搞得複雜啊,太複雜了。”
笑意斂去,他搖了搖頭,朝著埃琳娜走了過去:“最後一個問題。”
埃琳娜:“什麼?”
美島惠流深深地看了華非一眼:“如果我同意和你簽約的話,你能不能保證,讓華老師安全地離開呢?”
回應他的,是埃琳娜毫無遲疑的一個點頭。
“你猜的沒錯。”同一時間的廚房裡,將付厲按在地上的行逢神冷冷開口,聲音不複那偏向中性的少年音,變得成熟且冷酷,像是遊走於葉底石縫間的蛇,“我和韋是有聯系,那個漂亮的女人,她在我四處尋求幫助的時候主動找上了我。”
“她……答應你對付美島?”付厲艱難地出聲,感到腦袋正變得越來越沉。行逢神冷漠地轉動了一下藍色的眼珠,輕輕點頭,松開了牽制付厲的手,緩慢地直起身來,俯視著被病痛一點點侵蝕的毀約師。
“她答應我會把那抹魂魄燒掉。”他對付厲說著,一字一頓,“燒得一幹二淨——連同美島家的罪惡,與這令人痛苦的緣分一起,全部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