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室之中宛是迎來了外頭打更的東風,竹簾在幽幽地晃動,燈影搖曳得幾些模糊,一如顧琳琅在歸於平靜後復是茫然的心,鮮紅的裳布與袖袂輕然而翩飛,她倏然覺著自個猶似天穹的一片雲,隨遇而安則罷。
好像,她僅是花了一朝的時候便有些懂得了風輕羽生平終而一笑,也大是明曉了其含糊不清的話語,她淡如白水道,“我不太能知解你這後話,不過我想知曉的應已是差不到分毫去了,還是在此多謝你了。冬日過而就是年祭,我尚需備置許多,就此退離矣。”
語畢,顧琳琅當真是未有絲毫的久留,超然似地轉身向外而去,也不顧及她所請教之人是否有何姿態交待。
“能在生時聽你這十年亦難啟的一番話,我這便足以。”時逢顧琳琅自竹簾而過,身後即是傳來一道氣若遊思的婦人音腔。
顧琳琅翩翩一笑,勾唇道,“可得聽你尋常之音,我也差不到哪兒去,可就是未料到是託了風輕羽的福。”
想是在候著婦人發出淺淺幾不可聞的呵笑聲,顧琳琅並未及時邁步,反是止步於其處,可是身後再無人回話,安靜得瘮人,她心中不知是何故而突覺戚涼不少,猶豫百般後,她到底是再度轉回了頭去……
屋室外,東風正是大作,捲動起地面為數不多的幾片落了後的零葉,從外直驅而入的冬風吹得木門咿呀呀而響,頗有些如似悽惻的嚷哭。
透過被風吹將而掀起的竹簾,顧琳琅筆直地對視而去,那是一張無比祥和與安靜的蒼老婦人臉孔。
婦人垂耷的腦袋就枕在瘦如干柴的肩上,可其面容卻對著另一方,不知是目送顧琳琅離去的身影,還是更加留戀屋外的風景;紗幔由風吹亂得如枝丫一般折落而下,慢慢在顧琳琅眼中遮過了婦人安詳的容態。
紅衣身影如是蹣跚老人一般緩緩地掉轉了方位,向著來時的路頂風前行,她只覺周身頓然孤寂,刷刷而來的冷風揚動起披背的墨髮,拂去點點溼痕,卻也穿透了那顆孤傲的心。
她顧得趨步而走,疏然不曉身後唯一的一絲光亮也因風而覆滅,只餘一眾的黑暗。
即是辰時,竹條幔布飄飛的國都巫祝府,正院偏園的一處房室,鮮紅身姿款款而進,這房室除卻簡單的木架平板列序擺設便無他物了。
依然是颯颯鮮衣的風遙於其中視察,終而止步在最前方的一排案几前,案上如今只擺有兩個她平時所提的木箱,她抬臂去將其開啟,凝視當中許久,林羅放置的竹塊、青銅鈴鐺悉數入得她眼……
半久後,也不知是見得了何種,風遙舒展的眉目忽而就大皺,宛如是見到了多麼可怕的東西,就連她周遭的一切都如是身臨隆冬,可是寒戾不已,她喚道,“來人!”
“大巫祝,不知有何吩咐。”門外侍候的白衣女僕聞聲,不敢貽誤地低身隨進問著。
“速去將陸巫祝請來!”風遙甩手而道,壓根就未看去門處的女僕一眼,面色著實不見得好,她微微仰首閉眼一嘆。
女僕應也是意識到了此些,打了一個驚顫後便麻溜地去別處請人,要知風遙這等出了名鮮少發脾氣的人,一旦動怒便非是小事可概括矣。
或許是人人自知這一特點,得了命的陸巫祝絲毫不敢耽擱,步履生風抵至風遙側身前不過只一盞茶的功夫,她還微微喘著氣,卻未敢有所失禮,一是作禮道,“大巫祝。”
“來了?”過了半許,風遙的面容看上去已好了許多,心境也平靜了一些,她閉上一木箱,餘留一個,轉而面對著陸巫祝道,“你昨日去看那人,是如何做的?怎會缺了至陽符籤?”
陸巫祝應該是未曾料到風遙會突然問及於此,她先是顯得一些驚然,罷了才陸陸續續簡要而道,“那人被陰穢之物纏繞過久,我便是替其消去,不過因著那時日過久,尋常已是不得,我便用了至陽符籤,想他不多時便會醒的。”
風遙四散凜氣,儼然是對陸巫祝的回應不甚滿意,她鎖眉而語,“可我記著其已逾六旬,且還不論其是否病殃之人!你可知他若是自身受不住這純陽至剛,醒來輕則損身不已,重則無異於迴光返照!”
“!”陸巫祝一聽這幾近振振之詞的話,那好比被雷劈一般,懾然後退好幾些,微微烏紫的唇發抖道,“應、應不會的。”
“應?我巫祝族何時這般說話了?”風遙的臉色愈發難看,鐵青不已,看來是被陸巫祝活生生氣到了,她卻在極力地剋制,別頭凝神一息吩咐,“喚人備馬車,捎帶幾些藥物一同再去一趟,希望還來得及。”
話落,風遙認為陸巫祝會火急火燎地趕去按照她所言去做,卻不想其竟然如石頭一般愣然不動,頓然不解,輕聲呵道,“你莫不是還需我告知你該取些何種藥物吧?”
“並非是。”陸巫祝心神一抖,她當即秉手作禮,彷彿是在致歉,過而才面露難色道,“我只是覺著這般會有損我巫祝族的顏面罷了,大巫祝可是要再考慮一番?”
“我忽覺應派你去葉城,而非是排程,不過也是慶幸未讓你去,就你這般,我著實不放心著。”風遙忽就拉下了臉來,面色無比平和道,可她透著至多失望的話語卻是讓人心中至寒,何論是她本身就已輸出冷氣。
陸巫祝心中剔透著,深然體會到了其中的意思,她默然不語,也未露出何種不服之色,只聽得風遙惘嘆道,“你莫忘了巫祝族的天命是何?顏面於我巫祝族,到底是何?就事論事而言,是不管不顧一個被誤治之人,還是能挺身回頭將岔錯彌補。”
其言語重心長,滿滿的都是教誨,陸巫祝不知不覺低了頭,似是陷入了深深地思考,只一等及風遙音止,她便抬頭,堅定了目光道,“我知曉了,我這就即去備置。”
“嗯。”
村舍,老嫗與女子相攜站於院門處,似望夫歸般地看著村中路道,想希冀自己所託之人快快歸。
屋內,風梨花淡定幾多地秉手立床榻前,怔然地望著慢慢“虛弱”的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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