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卻身後的那個包袱越背越大, 嘗過的菜餚也越來越多, 逐漸動了自己開一家食肆的心思,但開在哪裡, 開給什麼樣的人,亦是個問題。
宋卻從繁華的街頭走到孤僻的山林,始終沒有找到一個讓他想要留下來開一間食肆的地方, 倒是在雲水河畔聞見了香味,順著香味看見了一家小食肆。
這食肆的主人是一對夫妻, 兩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模樣,在灶臺前忙忙碌碌, 偶爾還相視一笑。
宋卻動了吃點東西的心思。
這食肆雖小, 客人卻不少。好不容易空出一個位置,宋卻立馬上前坐下。
那小婦人見了便放下正在處理的食材, 走到宋卻跟前,笑盈盈地指了一下旁邊的板子,上面寫了幾種吃法。這店做的是米線, 按食材的加法算錢,宋卻仗著肚量大,選了最多的一種。
那小婦人沖他點點頭, 又走到丈夫身邊,手上比劃了幾下,那丈夫便明白了,也扭過頭朝宋卻笑了一下。
宋卻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旁邊吃的正香的食客便主動解釋道:“兄弟, 新來的?”
宋卻轉向這位食客,笑著點了點頭。
食客解釋道:“鄭老闆聽不見,他媳婦說不了話,但這米線做的是真好吃,方圓十裡內是再找不到味道這麼正的店了。”
見他們說起老闆家的事,另一邊的食客也抬頭道:“說起來也十多年了,我剛來這裡吃的時候,鄭老闆才十幾歲,大家管他叫小老闆。那時候老鄭剛去世,小老闆接了攤子。小老闆生下來就聽不見聲音,自然也學不會說話,大家還擔心他日子怎麼過呢,沒想到討了個聽得見但不會說話的媳婦。那時候,有那一等刻薄的人,說他們這一對男聾女啞,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倒是生一個又聾又啞的,省得禍害別人。但這十多年下來,人家感情好的很,生意又蒸蒸日上,生的娃耳聰目明,沒有一點殘疾,日子有的是奔頭。反倒是那說刻薄話的,口障太多,全報應在子孫這頭,這就是命啊。”
宋卻也不跟著這些食客八卦,但他見那對小夫妻確實過的幸福。這幸福並不是老天爺對他們的恩賜,事實上,他們都受盡了苦楚,只不過天性中的善於滿足讓他們顯得格外快活。
宋卻開始期待這一碗米線的味道了。
一個半大少年拎著一簍魚進來,沖著小婦人道:“娘,我把魚抓回來了,還活蹦亂跳呢,你快現殺了吧,我再去捉一些。”
他將魚簍子放到一邊,還到父親跟前比了比手勢,得到父母的允許後又往捕魚的地方奔去。
宋卻細細看了眼少年,年紀不大,身板硬朗,濃眉大眼間神采飛揚,確實是個機靈又健康的孩子。只一瞬,宋卻的目光又下意識地看向簍裡的魚,這孩子沒有說謊,這些魚還在一抽一抽地擺尾巴。若是當場宰殺當場食用,該是何等鮮嫩肥美?這些河鮮吃的便是一個鮮字,這家店佔了地利之宜,若是手藝上再有什麼獨到之處,能夠長盛不衰十多年也沒什麼奇怪之處。
鄭老闆的米粉都是手工製作的,一鍋高湯像是加加減減熬了數十年,蓋子剛掀開,那味道便爭先恐後地往食客鼻子裡鑽。那些吃慣了的食客還能忍耐,只深深吸一口氣。宋卻可被這味道勾起了饞蟲,恨不得先痛飲一碗用雞骨、豬骨和蝦頭熬製出來的高湯。
鄭老闆將米粉下鍋,那邊老闆娘也開始拿著鮮魚現殺,將魚去頭剖成兩半,內髒一處理過便開始片魚。雪白的魚肉被片得薄薄的,讓人生怕一煮就化。
那邊米線已經煮熟,撈出放在碗裡後,鄭老闆舀了一大勺高湯在碗裡,穩穩沒過米線,然後又從旁邊勾了油,在湯上澆了一小勺,將整個湯面的熱氣都封在了滾燙的湯裡,這一碗米線反倒看起來不那麼熱氣騰騰了。
鄭老闆將這碗裝好的米線送到宋卻跟前,做了幾個手勢,然後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宋卻看出鄭老闆的意思是小心燙,便沖老闆笑著點點頭。雖說眼前這碗米線一點熱氣都沒有,但一直注意著老闆的宋卻自然知道,這一層薄薄的油下是多麼滾燙的高湯。
老闆娘緊跟著端來了一個小託盤,上邊有好幾個小碗碟,裝了雞肉片、豬肉片、魚肉片,還有些木耳一類的幹貨,最後幾片生菜和一個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