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卻看了眼裡邊的犯人, 對杜風道:“我們能不能進去審審?”
杜風看了眼先前的審訊人員, 那警員對宋卻還蠻感興趣的,先前一直聽說他審訊的技巧很高, 但從未親眼見過,此刻欣然點頭。杜風心裡便有底了,拉著宋卻一起進了審訊室。
宋卻在桌子的一邊坐下, 兇手高友順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頓了頓。雖然只有短短幾秒, 宋卻還是能從他的神態中看出他的羨慕和嫉妒。宋卻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這些情緒針對的是他, 或者說像他一樣外表光鮮亮麗、一看便極受異性歡迎的男人。
宋卻自我介紹道:“你好, 我是警局的顧問宋卻,我還是一名心理醫生。”
宋卻的介紹讓杜風懵了一下, 忍不住也來了一句自我介紹。宋卻忍不住看了杜風一眼,面上嚴肅,心裡卻有些無奈。
杜風還不知道他囧到宋卻了, 只費心想著宋卻這樣做的目的。
宋卻說完以後,仔細地留心高友順面部肌肉的調動方式,一個正式的自我介紹成功吸引了高友順的注意力, 讓談話開啟,高友順放在胸前的手稍稍開啟了一些。宋卻口中的心理醫生一詞沒讓高友順有什麼特殊反應,顯然,他對這個名詞沒有什麼深刻印象,也就是說幕後使者不是透過這個身份接近他的。
宋卻微微抿唇, 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高友順在之前的審訊中,面對警方的證據,心態崩潰地承認了自己行兇的事實,還複述了一遍行兇的過程,十分坦誠。但在警方詢問是否有人指使、教唆之時,高友順給出了非常肯定的否定回答。
宋卻之前在監視器裡看了後半部分,從高友順的神情和肢體語言來說,並沒有撒謊的跡象,高友順似乎對這個問題還有些驚訝,不明白警方為什麼要這樣問。也就是說,這些兇手甚至不知道自己被煽動了,宋卻嗅到了同類的氣息。理智上,宋卻對這個猜測感到反感,骨血裡卻忍不住興奮起來。
高友順都全部招了,也不知道宋卻兩人還想來問什麼,他本來沒什麼談話的興致,結果被宋卻一句自我介紹引起了興趣。
這並不是很明顯的表現,但宋卻只肖一眼便能看出,他做作地打量了高友順一陣,直到高友順不自覺皺起眉頭了,他才停下,適時開口道:“高友順,你看起來不太擅長和異性相處。”
高友順一聽這句話,忍不住往椅背上靠了一點,雙手下意識地交叉在胸前,道:“這個和案子有什麼關系嗎?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宋卻像沒聽到似的,繼續道:“這種不擅長是從少年時期就開始的,後來愈演愈烈。你內心深處是希望同這些可愛的女孩們說話的,但你張不開嘴,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語言去接近她們。你的長相、你的身高,甚至你的氣質都是最不吸引女孩的那種,如果你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接近一個女孩,對方甚至會被你嚇到,然後想方設法地離你遠一些。你很笨拙,但很敏感,察覺到這一點後你很受傷,連線近一個女孩子都不敢了。總是默默隔著一定的距離去觀察她們,去壓抑你心裡的渴望。”
宋卻的聲音越來越緩,越來越輕柔,好像代入了高友順的立場,忍不住同情他似的。
杜風的眉頭立馬皺起來了,宋卻平常感情並不豐富,怎麼碰到這種殺人兇手反而同情起人了?
宋卻自然不是同情高友順,他能有這種感情就是奇跡了,當下只是做戲試探罷了。
高友順交叉在胸前的胳膊一點點開啟,眉頭也自然地松開,整個人陷入一種恍惚中,好像是被宋卻的語言帶著回到了過去。這些過去對高友順來說並不是美好的回憶,但高友順不自覺回憶時,臉上的表情並不痛苦難堪,反而是一種很舒適的狀態。
顯然,那位幕後使者也對高友順做過相同的事,用語言開啟回憶的大門,撬開他的戒備之心,然後藉著幫助他的名義,一點一點挑起他心裡的不滿和那些深深掩埋的罪惡念頭,發酵成如今這副模樣。
他在挑起高友順回憶的時候,或許用一些煽動性的語言讓高友順産生幻想,幻想在過去的那些時刻,如果他採取了不一樣的行動和言語,事情會發生怎樣美妙的變化。
在一次次的談話中,高友順逐漸迷戀上這種感覺,也産生了將這些舉動付諸實踐的沖動。
宋卻在腦海中迅速推斷出最合理的可能,然後道:“但是沒關系,有一個人開始教你如何去和女孩子相處,用什麼語言可以降低她們的戒心,甚至讓她們對你露出一個純潔的笑來。你開始在腦海中反複排練,幻想著那些曾經拒絕你、不等你開口說話便離你遠遠的姑娘們會如何迴心轉意。在你的幻想裡,這些方法是這麼的好用,你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擅長言語,充滿魅力,可以輕易逗笑任何一個你喜歡的女孩子。”
高友順忍不住反駁道:“那不是幻想。”
這句反駁軟綿綿的,毫無進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