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圓圓整個過程都無意識地跟著宋卻去做,直到撥出最後一口氣,她竟然真的覺得心裡舒服多了。抬頭再看宋卻時,也不覺得那麼沉甸甸了,張圓圓沖他笑了一下。
宋卻也微微勾唇,道:“你身體沒什麼問題,但以後不要熬夜了。”
宋卻的手一收起來,張圓圓便有些悵然若失,下意識地留戀手上的溫度。但宋卻剛剛那番指導也不是白做的,張圓圓拍拍臉,很快就清醒起來,她看著宋卻走進辦公室的背影,心想今晚一定不要再因為想著宋醫生而失眠了。
宋卻沒把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等著今天的第一位病人。這位病人姓張,是一個剛剛讀畢業工作的男青年,年紀還很輕。
這位張先生遲到了五分鐘,還在走廊裡的時候,宋卻就聽到他的喘氣聲了,顯然是臨時趕過來的。
張圓圓帶著他來到了宋卻的辦公室,門一開啟,畫面就像在宋卻腦中臨時定格了一樣,他可以輕而易舉地閱讀出任何有用的細節。
張先生的頭發亂糟糟的,但可以看出原先是精心打理、做過造型的,只不過現在一邊還理了理,另一邊亂發橫生。他的右手上有一塊傳統的表,價格不高,袖子是捲起一點露出表的。再看他的衣服,因為趕路顯得有些褶皺,也許是在門外對著鏡子拉扯過,不算太邋遢,但很明顯,對方右邊的衣服要受到更多關照,顯得更筆挺一些。張先生渾身上下都有一種不和諧的感覺,所以旁邊的張圓圓才會忍不住用一種疑惑的眼神打量他。
幾乎一照面,宋卻心裡就有猜測了。
張先生進來以後,先是對自己遲到的事情表示了歉意,說著說著情緒上就有些崩潰,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的生活從方方面面都受到了影響,他甚至連原因都不知道。
宋卻沒有急於證實自己的判斷,他知道發洩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便用溫和中帶一點鼓勵的神情傾聽著張先生的話。
張先生確實從宋卻的態度中汲取了力量,他的聲音不那麼顫抖了:“宋醫生,我真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我現在想起來,可能是因為上個月剛剛完成的那個專案讓我承擔了太多壓力,然後整個人精神狀態就不對了。我感覺我現在看到的整個世界都是有問題的,可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個神經病。我還經常看錯時間,誤了很多事。宋醫生,你一定要幫幫我,不然我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張先生的說法和宋卻觀察到的細節完全吻合,現在宋卻只需要幾個小小的實驗便可以確認自己的猜測。
宋卻記得張圓圓今天穿了一條裙子,右肩處有大片奪目的刺繡,他打了個電話把人叫進辦公室,問張先生道:“文志,盡可能詳細地描述一下她的裙子。”
張先生對這個要求有些摸不著頭腦,張圓圓更是有些懵圈,但她習慣了宋卻診斷病人時的各種神奇操作,也就端正地站在那裡任張先生打量。
隨著張先生的描述,就連張圓圓都感覺出問題了,她右肩上那麼大一塊刺繡,張先生就像完全沒看到一樣,完全不打算去描述它。
張圓圓看向宋卻,宋卻朝她點點頭,又道:“圓圓,你帶張先生到鏡子前面,站到他右邊去。”
這一次,張先生一眼便從鏡中看到了張圓圓右肩上精美的刺繡,他很是驚訝,不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麼沒有注意到這點。
宋卻對張先生道:“有一個好訊息,你的精神沒有出問題,近期産生的錯亂感不是心理疾病。當然,還有一個壞訊息,你右半腦的頂葉上回存在損傷,建議你去醫院看一看。”
直到把張先生送走,張圓圓都不知道宋卻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發現病因的。
宋卻道:“右半腦頂葉上回受損會使人忽視左側的知覺世界。你看張先生的衣服,顯然右邊要更齊整一些,就是因為他只注意到了右邊。他手上的表不貴,排除炫耀的因素,那麼衣袖折起是為了方便看錶。所以他看不準時間的原因是因為忽視了半側世界,看不了表,和頂葉上回受損相吻合。看他的發型便知道這種情況是突然出現的,如果再詢問一下他最近有沒有摔倒或是撞到頭部,我們就可以得出這個大膽的猜測了。最後借你衣服上的刺繡證實了這個猜測,其實還有個更簡單的方法,在紙上畫一個圈,讓這位先生填上數字,保準他十二個數字都填在右邊鐘面上。”
張圓圓下意識問道:“那為什麼不用這個方法呢?”
宋卻道:“用這個方法他自己沒法意識到問題。”
張圓圓為自己那一秒的多想感到羞愧,很快又單純地對宋卻感到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