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法爾茨很喜歡閱讀, 卻多半是些詩歌, 不說科學或是哲學,連些人文地理的東西都不多見。倒是書架上空出來的位置顯得有些突兀, 讓萊茵有些在意。
萊茵隨意抽出一本詩歌,書裡滿是翻閱過的痕跡,裡邊還夾著一封信, 落款是格特魯德·布雷恩,那位被火燒死的小姐, 普法爾茨的心上人。
萊茵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抽出了那封信, 並在各種詩集裡將信按時間找全。出乎意料的是, 裡邊不僅僅是格特魯德寄來的信,還有普法爾茨寄給格特魯德的信件, 不知怎麼又回到了普法爾茨手中。
他並不是喜歡窺探他人隱私的人,但從僕人簡短又害怕的言語裡,萊茵對這素未謀面的兩人産生了一點同情。如果可以, 他願意以普法爾茨的身份去做一些什麼。
從普法爾茨閱讀的書籍以及僕人對待他的態度,萊茵已經大概摸清普法爾茨的性格。他相貌英俊,身份尊貴, 年紀輕輕,坐擁一整座布蘭丁斯城堡和坎諾的稅權,是整個坎諾地區最受歡迎的單身漢。但他生性靦腆,怯懦多情,對像他母親一樣熱情奔放的小姐難以萌生好感, 反而喜歡上了坎諾有名的怪小姐——格特魯德·布雷恩。
兩人第一次相遇,是普法爾茨父母仍在世的時候,在普法爾茨家族的舞會上,格特魯德隨著父親布雷恩子爵一同出席。當時的布雷恩家就如同現在的普法爾茨,但普法爾茨至少還有整個坎諾作為領土,布雷恩家卻只有幾個落敗的莊園罷了,還死死維持著面上的體面。
布雷恩小姐的樣貌並不算出色,她當時十歲出頭的年紀,就以一種過於冷靜的姿態吸引了萊茵·普法爾茨的注意。
普法爾茨走上前去搭訕,在場小姐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個角落,布雷恩小姐顯然對這種情況很不滿。
普法爾茨的搭訕失敗了。
當然,布雷恩小姐對他很禮貌,顯然審時度勢之後她不認為自己能夠開罪這位小紳士,但那冷淡的態度已經說明瞭一切。
普法爾茨那時起便是個敏感的男孩,他尷尬地退遠,只遠遠看著這位冷淡的小姐。
舞會是熱鬧的,也是糜亂的,宴會的兩位主人本身就不是什麼正經人,不推波助瀾已經不錯,更不要說指望他們去控制場面了。到後半夜,場面上已經有些不適合這些年紀還小的少爺小姐了。
普法爾茨猶豫著是直接回房間還是找個清淨的角落躲一躲,但看著布雷恩小姐,他還是選擇找一個清淨的角落,並在路過那位小姐的時候,鼓起勇氣發出了邀請。
這一次布雷恩小姐沒有拒絕他,顯然比起他,她更嫌棄現在這個場面。
兩人在安靜的角落待了一會兒,突然便聽到門外曖昧的聲響,普法爾茨渾身僵硬地往門外看了一眼,發現是布雷恩子爵,他正和宴會上一個有名的交際花親熱著。這個發現令普法爾茨尷尬極了,下意識去看布雷恩小姐。
布雷恩小姐顯然也透過縫隙看到了那兩人,她的神情冷靜極了,既沒有憤怒,也沒有羞赧,她的眼神冷靜到有些刺痛人。
好不容易等布雷恩子爵想起換一個舒服一點的地方了,普法爾茨才有些喪氣地道歉道:“對不起。”
布雷恩小姐有些驚訝,她看向普法爾茨,似乎不知道說些什麼,半晌才道:“哦,我覺得這並不是你需要道歉的事,應當是我替父親感到失禮才對。”
普法爾茨仍是沮喪極了,垂著腦袋,頭上微卷的頭發亂糟糟的翹起,格特魯德直到這時候才發現他是一個極漂亮的少年。
普法爾茨心想,布雷恩小姐應當對他徹底沒有好印象了,可等他抬頭,卻發現這位小姐總是冷冰冰的眼神似乎帶了點溫度。他猶豫了一瞬,便開口道:“布雷恩小姐,我是說,你願意與我通訊嗎?我很想同你交朋友。”
格特魯德看著他漂亮的黑眼睛,點了點頭,道:“擁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普法爾茨和格特魯德開始了通訊。
格特魯德確實是一位很特別的小姐,她厭惡著貴族糜亂的生活,也討厭少爺小姐間的爭風吃醋,對吟詠詩詞更是興致缺缺,貴族的一切娛樂活動都難以引起她的興趣。
討厭著貴族的她也被其他貴族所討厭著,她不太擅長遮掩自己的情緒,於是獲得了一個稱號——布雷恩家的怪小姐。
萊茵看了格特魯德的幾封回信,發現她的見識遠遠超過一般小姐,這樣說還太保守了,從裡邊隱隱透露出來的一些東西,讓他覺得甚至超過這個時代的普遍水準。
萊茵心裡有了一個猜測。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萊茵將這些書信收了起來,夾在詩集裡放回書架,打算等下次再閱讀。普法爾茨和格特魯德,這兩個人曾經在這世界上的痕跡,他很想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