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卻說要查胡二和李小五的關系, 卻沒馬上從牢中提審李小五, 而是先去找了胡二的遺孀。
怕人多嚇到小婦人,高鳳林將差役和仵作都先打發回去, 只和宋卻同行。
“為何不能直接審李小五?”
宋卻道:“不是不能,只要足夠細心,審問的順序並無多大影響。但李小五在牢裡, 又跑不了,不妨先從別人那裡探探虛實。有時候犯人比你想的更狡猾, 沒掌握一點真材實料,你是很難從他嘴裡挖出一句實話的。”
高鳳林摸著下巴上好不容易蓄起的一綹鬍子, 攢著眉頭思考宋卻的這番話。
宋卻看著拐角前方的那戶人家, 話鋒一轉道:“而且,殺夫殺妻者向來不是少數, 所有發生的兇案,你第一時間就要查被害人的妻子或丈夫才是。”
高鳳林吃驚道:“你是說胡二這妻室……”
宋卻扶額,道:“尚未可知, 只是提醒你一句查案之道。”
高鳳林悻悻閉嘴,又轉而問道:“子授,我一直想問, 你先前又無經驗,怎麼於查案之上如此出類拔萃?驗屍之時更是比多年的仵作懂的還要多些。”
宋卻將扇子展開,慢悠悠地扇了扇,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這世上尚有人生而知之, 如我這般只是讀的書多了,藉著前人經驗行事,實在不足掛齒。”
高鳳林本想調侃他這話說的過分謙虛,但見他神情既無恃才傲物,又無洋洋自得,竟有十分真心在裡頭,就有些啞然。
兩人走到胡二家門前,宋卻上前扣了扣門。
院子裡沒有一點聲音。
宋卻又扣了扣門。
高鳳林道:“是不是沒有人?”
宋卻搖搖頭道:“前面拐過來的時候院裡還有煙呢,裡邊肯定有人,只是不出來應門。”
高鳳林還沉溺在殺夫殺妻者眾多的論調裡,此刻一下腦補道:“難不成這胡娘子真有些什麼不對,此刻才不敢開門?”
宋卻想了想,搖頭道:“尚未可知。不過那胡二在賭坊欠了一大筆賭債,現在人死了,難保賭坊不會追債追到家中來,胡娘子是怕這個也說不好。梧桐兄,借你名頭一用。”
高鳳林也覺得他說的有理,只見宋卻放聲道:“胡娘子,縣令大人在此,有事相詢,還請開門一見。”
旁邊聽到聲響的都忍不住探出腦袋,來看看這個縣令大人長的什麼模樣。高鳳林面上一窘,強做鎮定,擺出些大老爺的威嚴來。
宋卻這招果然有用,一直嚴嚴實實閉著的門拉開了一條縫,有人透過門縫觀察了他們一會兒,這才把門直接拉開。
面前的婦人一臉麻木,眼睛垂著,嘴角微微下拉,面容是年輕的,但這張臉緊緊繃著,好像沒有力氣做出其他任何表情,亦沒有力氣再流一滴眼淚。
宋卻一看見這麼一張臉,心裡便嘆了口氣。高鳳林也有些尷尬,本來問話的興奮都散去了七八成。
還是宋卻先開口道:“胡娘子,縣令大人有些關於胡二的話想問。”
胡娘子點頭,轉身帶他們進了門。這個院子並不大,也沒有多少東西,但都被整理的井井有條,可見主人一直很用心地經營著自己的生活。
胡娘子請兩人進屋子坐下,一個老婦人端過來兩杯熱水。
高鳳林問道:“這位是?”
老婦人嘆口氣道:“胡二是我兒子。”
高鳳林連忙請老人家坐下,他也不知該問些什麼,便轉過去看宋卻。
宋卻先喝了口水,胡老孃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放鬆了下來,會喝水就不是什麼大事。
宋卻這才道:“關於胡二的事,你們知道什麼嗎?”
胡娘子沒說話,盯著桌子上的紋路,倒是胡老孃,看著悲痛,還算有點精神氣,道:“大人,你們別怪她,我這媳婦嫁進來算是吃盡了苦頭,我兒子他又……自從他走以後,她就是這個模樣了,也不是故意不回大人們的話。小二他本來是個好孩子,跟人做木匠活,手腳勤快得很,那時候家裡日子也好過。後來跟人染上了賭癮,贏過一回兒大的,還給他媳婦買了根銀簪子。但賭坊這些勾當不就這樣?先給你點甜頭,讓你沉進去,然後就到了往你身上榨血的時候。我們勸也勸了,打也打了,但是小二已經聽不進去了。前段時間他立了誓,說再也不去了,連著好幾天在家裡做木工,我和他媳婦兒還以為他真的醒悟了,沒想到最後又去了賭坊,連性命也丟掉了……”
對兒子的期望是在日積月累中消磨去的,胡老孃雖然悲傷,反倒看的開一些。倒是胡娘子,胡二染上賭癮正是兩人最濃情蜜意的時候,就算胡二一直讓她失望,她也沒能徹底撒開手。好不容易胡二醒悟了,悔改了,最後卻又食言,還丟掉了性命,她是情到深處,既怨又恨。
宋卻問道:“你們可知胡二是跟誰染上的賭癮?”
胡老孃憤憤道:“我若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早就把那小兔崽子抓出來揍一頓了,引人去學那些壞的,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宋卻又問道:“胡二和張麻子、李小五兩人先前可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