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卻和高縣令成了筆友。
事情說起來, 是這樣的。
宋卻先前先是受了高縣令的道歉, 又三番兩次地承了高縣令的情,一來一回沒有扯平, 反而還欠了人家一點,藉著這名目,宋卻光明正大地上了高縣令的門, 打算正式道謝。
誰知道高鳳林府上如此不拘一格,宋卻特地選了個適合待客的時間, 還是撞上了高鳳林用飯的時候。宋卻後來才知道,高鳳林特地改了用飯時間就是為了有名目拒絕不想見的人, 至於想見的人……
高鳳林門前的門房恭恭敬敬道:“宋公子, 您要是不嫌棄的話,我們大人請您一塊進去吃一點。”
宋卻失笑。
這事要放到上一個世界還算正常, 放在這個世界就顯得高鳳林很是不拘一格了。
他本身也不是什麼禮教狂魔,拱拱手還真就進去了。
高鳳林府上的僕人比宋家還少,宋卻心裡産生了微妙的負罪感。
高鳳林和他的夫人正坐在圓桌上一塊用餐, 他的夫人相貌平平,令人過目即忘,頭發梳的整整齊齊, 只插了三兩支釵,既不過分樸素,又不喧賓奪主,倒是看起來很舒服。宋卻只匆匆掃了眼,便向兩人作揖。
高鳳林樂道:“我與夫人賭你會不會進來, 夫人說不會,我說會,現在看來是我贏了。”
高夫人示意一旁的婢女給宋卻加碗加著,宋卻從善如流地坐下,笑道:“夫人應當是想君子不擾人用飯,誰想到宋某不是個君子。”
高夫人嗔怪地瞪了高鳳林一眼,對宋卻道:“我是嫌他性子狂放,尋常人只怕都要被他嚇跑,你願意進來,那便是他難得有個意氣相投的,你可別誤會我的意思。”
宋卻笑而不語。
高鳳林道:“賢弟,我敬你一杯酒,先前上刑之事實在對不住。梁大夫都和我說了,這傷在你身上不嚴重是因為你有底子,但你若沒練武,或者骨子裡單薄一些,可能就要交代在那了。而且這案子最後能破,也是多虧你心思縝密。我從前自負才學,見那才學遠不如我的因為一副錦繡皮囊點了探花留了翰林,自己卻只能來這偏遠之地當個小小縣令,心裡憤懣不平。現在看來,我這能力卻連擔當縣令都尚有不足。”
高鳳林本來只是想道歉,結果一不小心就說多了。
宋卻幹了那杯酒,算是接受了道歉,反過來勸解道:“高兄,你也是按例走,看著人證物證俱全,又是殺人之罪,自然下刑以取認罪書。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不提,你也別提了。”
眼見這兩人一口一個兄啊弟啊地喝上了酒,高夫人再呆就不合適了,只能搖搖頭默默退出前廳。
那一天宋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又和高鳳林聊了什麼,反正最後兩人以兄弟相稱,還以書信來往,算是宋卻來了以後交的第一個同輩朋友。
這日,宋卻寫完回信,喚來季筇,讓他跑個腿給高鳳林送去。季筇高聲應了,興致勃勃地拿了信,轉身就往外跑,差點和劉坊撞個正著。劉管家滴溜溜地轉了半圈,才避開季筇停了下來,嘆口氣道:“季小哥你慢點。”
季筇應了聲,走起來還是風風火火的,宋卻看了直搖頭。
季筇自己覺得自己是在宋府裡做工的,但其他下人不這麼覺得,是以劉管家也叫他一聲小哥。
宋卻也不是非要支使這個半大少年,只是不讓季筇做事,他便連飯都不敢多吃一口,宋卻只好把送信這個差事交給他,既不要耽誤多少功夫,又能讓他安下心來。
高鳳林那邊宋卻早就打過招呼了,說有心幫季筇一把。是以季筇來回送信時,也沒人真把他當一個跑腿的,兩家下人也多客客氣氣叫他一聲“季小哥”。
季筇直接將信送到高鳳林跟前,高鳳林正皺著眉頭處理卷宗。季筇送了信就想走,卻被高鳳林留了留:“阿筇,你且等等,我這就寫回信,你幫我帶給子授,讓他盡快看看。”
高鳳林往日都是慢慢回信,沒怎麼著急過,季筇雖覺得有些奇怪,但摸摸腦袋也就等在了一旁。
季筇拿著回信到宋卻跟前,道:“先生,縣老爺讓你早些看呢。”
季筇一開始是叫宋卻宋大哥的,但被宋卻帶著讀了兩天書,便改口叫先生。宋卻糾正了兩次沒糾正過來,便隨他去了。
宋卻拆了信。
兩人書信來往已有一段時間,高鳳林仰慕他的才智,這回又碰到了樁疑案,不知如何裁決,才寫信來詢問他的意見。
宋卻飛快看了一下這案件,發現確實難辦。死者是街頭的一個流氓胡二,屍體在路邊被發現,經過審查搜尋,兇器也找到了,兩個嫌疑犯也找到了,然而在定罪上卻出現了疑難。